肆拾柒-何为错

拖着一身血污，不知不觉走回了月湖之时，天已微亮。

营地里一片寂静，恶狼们还沉浸在大梦之中，陌白隔着一方湖水望着对岸，望着那个紧闭着的新帐子，里面没有光透出来。

陌白垂眸，转身，一步一步走向一片深沉的湖水，她想洗去这一身污浊，洗去满手血腥，可真的洗的掉吗，心中的尘埃又要如何洗去？

生命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人，指责她毫无怜悯之心，指责她嗜血成魔，推翻了她过去所追求的信念...她修道，一心走在正道之上，她从不辜负蜀山对她的期望，不辜负师兄对她的期望......

难道，杀妖不对吗......

公子伊是蜀山对她最温柔最好之人，她最依赖敬慕之人，师兄是为了促她早日修炼成仙才命她进八方妖塔诛杀恶妖。

他说是正确的，她便去捉妖杀妖......

她不想看见那人一丝失望的目光，即使伤痕累累，她也一路披荆斩棘，她的命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着，才能在十八岁便登顶蜀山巅峰。

但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说...如此是错的。

这一路错了吗？究竟是哪里错了，师兄怎会教她错的？

浸透入骨的冰水已没过脖颈，她停止再向前，抬头向上看去，满天星辰，此时的她却为何被蒙住了双眼，见不到半分璀璨？

陌白已经被冻到麻木了，却忽闻岸边有衣料拂过草尖的声音，她立马闭气沉入水中，冰冷的湖水顷刻便淹没了她的头顶，适应片刻，她在昏暗的湖水中慢慢上浮了一些，眼睛出了水面之后缓缓睁开。

她离岸边不远，那个身影从岸上走下水，陌白似听到了悉索的脱衣服的声音，耳朵一半都淹在水里，她听得有点不太真切。

但待到那人的身影由远及近，她看清了他的面容之时，她不禁一阵慌乱，不因那人是澹台，而是...他根本就是脱光了才下的水！

“谁？”澹台倏然感觉到湖中还有第二人的存在，眨眼之间便已出手，瞬间钳住了陌白的脖子，陌白在他精准强力的钳制下被提出了水面，呛了两口水。

澹台见是她之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立即松开了手，陌白突然失去了提着她的手，一下又坠入水中，慌忙之中胡乱扑腾了好一番也没浮起来，澹台看不下去便抓住她颈后的衣领，又将其提了起来。

陌白重获空气，用手拨开了胡乱挂在脸上的头发，睁眼便是那一张美得人神共愤的面容，那双墨绿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深邃，此刻却还愿意认真盯着她。

陌白忽然就弱了下来，“你...还在生我气吗？”她虽不知他为何要生这么大的气，却潜意识觉得是自己不该做惹他生气的事。

那人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滴滴水珠从他精致的面颊落下，路过光洁的额头，英挺的鼻梁，弧度诱人的薄唇，无意展露风华，却在一片水雾朦胧之中，他的容貌更显魅惑，淋漓尽致的美如同幻境一般。

“你可知我气的是什么？”他神情漠然地问道，冰冷的气息喷在陌白脸上，令她不禁颤栗。

陌白内心挣扎了许久却还是挣扎不出一个答案，她咬唇摇摇头，“不知道...”

澹台眸色更深，他侧过头，似是不愿多看她一眼，“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随后他没再多说放开了提着她的手，陌白看着他的身影缓缓向岸边走去，优美而有力的脊梁逐渐浮出水面，蝴蝶骨如同神赐的翅膀一般美丽，正逢太阳东升，刺目的光芒迎面洒来，那人的身体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金光，高贵唯美，耀目得她睁不开眼。

那个身影似乎要渡光而去，去到一个她再也不相及的世界，陌白伸出手挡在了自己的眼睛之上，刺目的光芒几乎能令眼泪掉出来，但她却不愿回避。

她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陌白在那一瞬间忽然便将他当成了公子伊，师兄也是如此，明明伸出手就能触摸得到，却是永远遥不可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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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王率部下来犯之时，陌白正蹲在地上与一只蜥蜴大眼瞪小眼，她的脸早已被她自己故意涂成一派凄惨的样子，沙与泥混在一起，看不出原来样貌。

一阵狂风吹过，西南方沙尘滚滚，沙王巨人的身躯骑在一头块头吓人的沙漠兽狼背上，威风凛凛，众恶狼簇拥而至。

陌白下意识便寻找那个带着帽檐的身影，寻不见。

黄胖子在最前头，身后是营地里所有恶狼，都拎好了武器拥堵上去，气氛不妙，空气中突然多出一丝血腥的味道。

这是流放之地前所未有过的一次对峙，往日的小打小闹均在沙漠深处，绝不会出现一派逼到另一派大门口的样子。

兽狼低吼着，迫不及待地在原地沙地上刨着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