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大胤是一派富庶之地。开国高祖皇帝举百万雄兵从泗水关北上,长驱直入,最终推翻前朝的暴政。而实际上,从高祖皇帝,到现在的灵帝楚子业,大胤虽才过五十四年,但已经经过了四任皇帝。论现今局势,域外北辽,西域各国蠢蠢欲动,国内门阀势力日起,灵帝耽于女色,太后年迈,一切都在预示着什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中原武林地处大胤北部边界,离北辽,西域均算不得远。各种势力倾轧,鱼龙混杂。在二十年前的清洗中,许多门派在争斗中被波及,一些小门派更是一夜间遍地尸骸。
血色弥漫。
在朝廷与武林世家的强势镇压之下,那表面上的平静终是维持了二十年。但也只是二十年而已。实际上此时此刻江湖内部正暗潮汹涌……外域势力也盘算着卷土重来………
【玉门城】
玉门派乃是中原武林七大门派中唯一一个建城在城镇之中,而并非在人烟罕至之处。玉门城因背靠玉门关而得名,而玉门关的缘由更是有一番传奇色彩。玉门关早在前朝大燕时期便是中原与北辽的交接之处,大辽人大多凶猛彪悍,骑兵突袭之术更是应用的出神入化。然而一场骑兵突袭战中,一名叫玉门子的仙人击败敌军,于是高祖亲赐名此关名为——玉门关。
“哪知那些辽人趁秋收之后,为了夺取粮食,夜里来了次大突袭!”说书的人故作玄虚,一敲醒木,一声大喝。堂中坐着闲聊喝酒吃茶的人们开始把目光聚集在台上。
这段《玉门关奇谈》是个传承许久的段子,然听的人还是很多,却大多是些外来客来凑热闹。
“那夜里黑得,那是个伸手不见五指。那辽军大帅是个有谋略的,计划了许久一次突袭,消息封锁的滴水不漏。辽兵的战马蹄子上裹着棉花,就这么靠近城门,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冒出……”说着,自己的声音都低下来,仿佛自己也融入那场惊世大战。
众人都安静下来侧耳听着,这时却听见一阵女子的嘀咕声。
“那些辽人哪来的棉花……”
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大约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一副普通女子的装束,却没有戴面纱,脸孔秀美,眼睛圆溜溜的,透着一股灵气。众人见她一个年轻女孩子敢在鱼龙混杂的茶馆,都有些好奇。
她旁边坐着一个二十许的年轻男子,面如冠玉,目似朗星,锦带束着极顺直的乌发,月白长衣外面着着青色半袖褙子,内蕴出尘之气,若不是看他背负长剑,竟以为他是大家游玩的公子。
其实这姑娘说的也不错,但听人说书,听的是一个故事,一种感觉,并没有强求完全是历史真事。所以你说出来,除了让说书人感觉失了面子,也没有其他什么作用。
说书的人本想发怒,见是个女孩子,便忍下去,继续讲,“……那辽兵一步一步接近城墙,准备架起云梯登上去,这时终于有士兵发现了!一下子女墙上灯火通明!我朝的士兵举着火把竞相奔走呼号,兵力努力集结,唐将军亲自带队,站在守城第一线,砍下不知多少敌人的头颅,尸体都堆成小山,刀口都砍卷了,身上遍是伤口,鲜血淋漓,都不退缩!
……………
他们誓死的守卫着国土与后面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也许是我朝将士的骨气感动上苍,上苍派下一位真正的神仙下凡来。那神仙…哎呀,兹兹,真是仙风道骨,衣袂飘飘,还有别看他须发皆白,容貌年轻却仿若青春少年。却见他拔出背后的宝剑,那剑锋一扫,辽兵便像割倒的麦子一样一片片都倒下啦!
那些辽兵刚刚还想着能攻下城池,现在却被吓得屁滚尿流!刚刚还在往前挤,现在又急着往后退,往后逃,一瞬间军队大乱,自己人就把自己人踩死了不少!
这时候唐将军领着军队反攻,咚咚鼓声一起,我大军便如猛虎下山一般!
这场战争的结果可想而知,必然是胜利了!!
之后辽人也再也不敢动我玉门关玉门城!想是被吓破胆了!”
众人先是沉寂,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说书的人一看,却见大多数人都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不能自拔,不由得有些洋洋得意。
眼睛向四周看看,只见一个穿着毛皮滚边长袍的外族男子依然自顾自的吃酒,桌上已有几只空酒坛子。也许是觉察到有人关注,那人头未转,身形未动,手一翻,一块小木条儿反手打出,‘嗖’的一声直击在说书人面前的台子上,木尾轻颤,木头尖直嵌在木板深处。
说书人吓得一仰一退,‘哐当’一响,一屁股把椅子坐翻,然后重重的击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刚才那位说话的姑娘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仪态全失。她身旁的年轻男子轻咳一声,女孩连忙忍住,还是经不住眉眼弯弯眼睛圆圆的转过头去,无辜的样子,撒娇道,“大师兄~~孟师兄~~孟哥哥~~”
那年轻男子朝她瞥了一眼,那女孩子一缩,讪讪一笑。他抖袖起身,十分干净利落快步向西边那个弹‘镖’的外族男子走去,走近时才发现那外族男子所坐的木桌已经少了一角,断面整齐,感觉根本不是肉掌所致一般,不由得有些慎重起来,
“敢问这位兄台来自哪里?”那孟师兄抱拳一礼,在他如仙的风度下更平添一些豪爽。
那人头未抬,许久才说,“那那说书的…嗯…”他打了个酒嗝儿,“怎可胡乱说!”说着,猛地一拍桌子,而这次桌子只颤了颤,并未四分五裂。原来那大师兄孟少冲亦合掌在那桌子上,两股来源不同的真气相抵,相撞,一试之下竟是平分秋色。
孟少冲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那人真气浑厚,与他相撼,竟有击泰山之感……
其实那人心中感觉亦是如此:此人真气绵长,似有绵绵不绝之势,若长时间与他斗,只怕是我输…看他身形容止,只怕是这玉门城中玉门派的弟子,也罢,传承数百年的大门派果真不同,不可小觑。
那孟少冲心中更是暗暗吃惊,他可是玉门派中年轻弟子第一人,第一天才!若是不算三年前被赶出门派的慕玉里师兄的话。然而一下山便与个不知名的人战个平手…难道…玉门派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辽。”
实际上,辽由于几年前的战乱,内部常常争斗不休,以耶律和萧两个姓氏为首,两派势力不仅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更是在底下大打出手,但是整体还是一个辽。
“怪不得兄台如此。这说书的讲的确实有些偏激。”
玉门子是玉门派的开派鼻祖,这样看来玉门派与辽人是世仇了。孟少冲想。
“你可是玉门派的?”
孟少冲心中一动,脸上却没有变化,“正是。”
不料那人并不介意,说话口气也亲切许多,“久闻中原七大门派的大名,一直向往,没想到你就是赫赫有名的玉门派的弟子。幸会幸会,果真名不虚传。”
孟少冲抬头看他,那人古铜色的皮肤,刀削般的下巴与鼻梁,一脸坚毅。头发卷曲着扎成一绺绺偏在一边,穿圆领窄袖紧身左衽毛皮滚边长袍,束革带,佩匕刀,很是英武。
再抬眼一扫,发现原本那个秀丽少女所在的位置此刻空无一人,不由地皱起眉头,与那男子道了声别,便疾步向外奔去。
那秀丽少女早就逃得远了,骑了一匹快马,脸色凝着,“三师兄,不论如何,我定要寻你回来!”
…………
这边孟少冲心知小师妹是去找失踪半年之久的三师弟赵麟了。半年前,赵麟同几个外门弟子前去京城,却一去不返。玉门城离京城算不太得远,即使有事缠身,两个月也足够往返。在他自己看来,赵麟虽心高气傲,不得人喜欢,但他的武功根骨的确不错也确有天分。
要不然,师傅也不会让他出城寻找。至于小师妹跟过来,则是无奈之举。师妹心性单纯,但又极为固执,作为掌门师傅的独生女,又带着点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