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却是不显:“令祖谬赞了,老朽挂冠久矣,只怕一张老嘴,说不动哪个去,厉老板还是另寻高人才是。”
厉怀璧却是丝毫不退:“童老谦虚了,如今童家上下,谁不是以童老马首是瞻,若今日能说谁还能一言九鼎,只怕非童老莫属,童老只需动一动嘴皮子,想必也是掷地有声。”
童战辉哼哼了一声,乜了眼,冷冷道:“厉老板这是笑话老朽么?我那些徒子徒孙呢,只不过卖我个老脸,面子上的客气,说出来也不怕厉老板笑话,只怕老朽没这个心力帮你。”
“厉某便是敬重童老您这份面子,不知道童老可否买厉某个方便。”厉怀璧做生意少有拐弯抹角的,今日这样虚虚实实已经算是客气,这会子越发戾气,干脆。
他也不等童战辉再开口,又说:“童老若是肯买厉某个面子,这份恩情,厉某同我厉氏集团都会铭记。”
这便是一份实实在在的实惠,童战辉端着不松口,无非要的就是这份厉怀璧以厉氏财团总裁的身份给出的实惠。
童战辉见目的达到,自然也知道见好就收,叹口气:“既然厉老板这么说,老朽这份老脸,也只好拿出来显一下,若是不成,厉老板可休要怪罪。”
第五十四章一发全身
那边政要一直没开口,看了半天风景,这时候才又搭了话:“童老的面子,谁还敢不卖的,来来来,说了半日话,这茶都该凉了。”
三人这才又各自斟了七分的茶盏,端起来抿,童战辉眼见这会子事情都摊开了,多少有些倚老卖老,随口揶揄:“阁下这么大手笔,却听说是个女人,年轻人这份活力,老朽是及不上啦。”
厉怀璧吞下口中淡茶,回甘品味,漫不经心道:“她是厉某的妻子,厉氏财团的女主人,若厉某不尽力,倒是该天打雷劈了。”
说完这话,又低头品了一口,吮吸之声不高,只是在突然沉寂下来的亭子里,显得格外醒目,童战辉目光闪烁几分,还没开口,就见从洋房里走出来个人,脚步有些急,走进了亭子来,看了眼众人,这才又径直走到老爷子跟前,附耳在他跟前说了几句。
童战辉面色一沉,看了眼厉怀璧,又对来人说:“哼,都是你们这些作孽的,我不管了,自个看着办吧。”
他挥了挥手,又对厉怀璧说道:“家中劣孙闯了大祸,这会儿有了些线索,厉老板如果有兴趣,不妨同我大孙子一起过去看看。”
厉怀璧立刻站起身来:“有劳。”大步流星便随同那位政要一起告辞而去。
瞧着二人背影不见了,童战辉面上方显出几分疲累,目光冷了下来,那位过来报信的中年人面露忐忑,不安得说:“爸,您没事吧。”
童战辉摆摆手,脸上却又有些恼怒:“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崽子都看不住,成日只会让老子给你们擦屁股!”
来人讷讷的不敢接话,童战辉瞧了眼自己这个二儿子,才不过四十几岁,面上倒是白胖,养尊处优的,连走了这么几步都微微喘,哪还有自己当年的雄风。
“让你那帮子小兔崽子给我手脚干净些,这几个月上面风声紧的很,出了纰漏谁也护不住,娘的老子养了你们有屁用!”他越说越火大,一把捞起那心爱的紫砂壶砸了出去。
滚烫的茶水泼洒地上,中年人不敢躲,只低头不作声,等半晌看童战辉歇了口气,才说:“爸,下回一定小心,可这一回怎么办?那小畜生可把事闹大了只怕是不能善了的,索性,一锅子断了他们吧,大不了洗牌嘛。”
童战辉气不打一处来:“笨,要是那么简单,那小子敢闹那么大?把你那浆糊脑子洗干净些好不好,厉家的人都上门来了,还是人家老大亲自来,我这个面子不买给他,日后人家怎么说咱们?你没听他都亲口说了,那女人可不是你那些野路子的货色,那是他的老婆,厉家的女主子,这话的意思,要是人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童家可就跟人家结大梁子了,说让你们平时把事做稳健了啊,都当耳边风,要是真容不下那小子,做的也给我干净些,这一包屎一泡尿的,到头来恶心的还是自家人,统统都是废物!”
“不就是个女人嘛,死了再找一个呗。”对方有些不以为然。
童战辉真是恨铁不成钢:“废物,猪脑子,成日败家子,你瞧不起女人,那小赤佬就是女人给你生的,把咱童家搅得天翻地覆的就是女人给你生的这个东西,你玩人家女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过是个女人,非要玩,玩死了你倒是干净了,你要有人家那么有情有义一两分,也不会有今日的麻烦事,给我滚远点!”
被童战辉中气十足的砸跑了的童家二子一路抱着脑袋窜逃着往大厅跑回来,嘴里头依旧嘟嘟囔囔,等回了大厅放下头,长出一口气:“妈的老爷子还那么暴力。”
楼梯口袅袅走下来一个女人,身材丰满匀称,面白如玉,在半道上居高临下看着狼狈不堪的男人:“又被爸骂了?”
“妈的那个小畜生害死老子,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放过他!”
那女人讥笑了下,冷冷道:“现在做,也还不晚。”
男人心中一动,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女人:“可爸爸他……”
女人的眼里流露出蛇一般阴冷的目光:“老不死的都半截身子了,能管得到外头?到时候死都死了,还能拿你怎么办?”
对方眼睛一亮,喃喃:“对,不能让这小畜生再回来给我惹祸,趁早跟他那个娘一样,喂鲨鱼得了。”
头顶女人冰冷的看着男子,鄙夷的笑,不发一言的扭头又上去了。
童家二子被童老爷子砸得抱头鼠窜,这边厉怀璧已经随着童家第三代的大孙子童亮泽赶到了那个小小的弄堂出租屋。
这样的房子,童家在整个s市有许许多多,像当年在s市为了安全,童家四处都有置业,同时,也有很多都是用于出租,如今泰半都在又回到童家手中。
这也就给了童远遥极多便利。
厉怀璧等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扑空了。
四周都是忙碌的人,厉怀璧一个人站在了那一间曾经捆绑着梅芯的房间,屹然不动的立着,在旁人看来,铁灰色的人影萧瑟疏离,有几分生人勿近般的森然。
为厉怀璧气势所扰,童亮泽不敢走近,犹豫再三,凑近了跟随而来的康展:“厉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吩咐,要不要帮忙?”
康展摇摇头,胡乱应付了句打发开对方,这才走近了老板,打量了下老板面无表情的脸,小心翼翼问:“老板,我们是不是该撤了?”
厉怀璧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是低着头,凝神看着地上几滴红色的,仿佛血滴样的痕迹,沉默了许久。
这个地方阴暗而潮湿,就是头顶的灯光也是一闪一闪的,随时像是要灭了一样,使得周遭的环境森冷晦暗,厉怀璧穿着手工定制的西服,披着一件铁灰色的大衣,站在这个逼仄的环境里,高大,威猛,冷锐,俾睨。
只不过他所有的视线都只聚集在那一处极其细小的紫黑色的污迹上,在那个瞬间,他觉得心脏有几分挛缩一般的刺痛。
在知道女人失踪的时候,他还并没有觉得,或者说还没有特别的什么感觉,只是就像他寻常面对危机那样,处理,解决,他相信自己,总会把女人接回来的。
可是站在这个屋子里,他突然有一种惶然,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就是在看到亲人的尸体的时候,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情绪起伏过。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失去了这条生命,他厉怀璧的人生,日后会是怎么样一种情形。
那种自信和强大,突然一瞬间有瓦解的感觉。
在这一刻,他才真正能够肯定,梅芯对他来说,是怎样的一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