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有个交代。”
席若芸晃了晃手里的杯子，那双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神里闪着一些微妙的情绪。
“关于你的专辑宣传活动上，我打电话把林立翔支开……”
“啊，我知道。他告诉了我是你把他叫走的。”我不自觉地抿起了嘴角，说真的和她这么坦率的谈到林立翔让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又解释不清具体的感受……“你们拍那个《醉忘》的时候，是不是又旧情复燃了一下？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一个电话就被你支走吧。”
“算是吧。但是感觉终究还是不对了。其实那天我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无非是想最后测试一下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而已。不过……他来是来了，我却直觉觉得他心思并没有在我这里。因为什么，我想你也很清楚。”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这么多年居然还是没有正式在一起，让我觉得很意外啊。要知道，当年我在学校里和他分手，可就是因为你的存在呢。”
哇，听到这句话我居然莫名的十分开心是怎么回事！
“彼此彼此啊，我也是因为他追你，差一点就跟他绝交了呢。”
“他这个人其实就是这样子，容易摇摆不定犹豫不决。我之所以会在你的活动上支走他，也是因为不甘心而已。但现在的我想通了，没什么不甘心的，问题本来就出在他身上。你们俩就该早点在一起为民除害，别再祸害其他人了。”
我笑而不答，转开了话题道：“我猜，我和古芊菁上综艺节目的那一次，给她背后支招的也是你吧。”
“真聪明。那时候一方面是我需要做点什么让古芊菁对我放下防备，毕竟在她那个简单的逻辑里我和你作对就可以算是她的同一阵线了。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我自己的那份不甘心，给你添点堵总归是能让我心里舒服点。”
真奇怪，虽然她那冷冷淡淡的语调说这这么欠揍的话，我却觉得她意外的让人有好感起来，至少比从前心目中的那个席若芸可爱多了。
“一切都过去了。所有的一切，终于都结束了。不管是我的复仇，还是和林立翔那些没有了意义的往事……”
“结束就是开始啊。”
“比如呢？”
“比如你作为酒吧老板娘的新生活，比如重新准备获得一段新感情……比如和我的友谊。”
我微微朝前倾着身子，冲她一笑。
“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呢。”
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嘴角也勾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我很荣幸。”
《月光宝盒》在按部就班的平静日子中如期上映了。
我和黎华并肩坐在彩虹的会议室里，边喝茶边翻看着桌子上的票房报告。临近年末，寒假档的排片竞争不可谓不激烈，就算临场倒了乔亚这样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其他公司的片子和海外引进的大片依然是争夺票房的主力军。
“说实话，我觉得很意外啊。”黎华一手撑着额头，几缕红发顺着修长的手指滑落了下来。“我本来以为我们拿不到首周票房冠军的，毕竟和我们同期上映的还有两部好莱坞的片子。”
“你这么自恋的人还会说这种话么？”我白了他一眼。“拜托，这可是我们主演的片子，拿了票房冠军你居然还质疑起来了。”
“我这是不骄不躁认真分析原因好么。”他放下报告，一手揽过我的肩膀。“乔亚的片子全部下档，算是让我们捡了一个大便宜，但是之前新闻的热度也算是把它炒到了一个新高度吧？”
“你这么说，王瑞恩不会高兴的。”我叹了口气。“他最不喜欢用新闻来炒作电影，加上这次的新闻还是关于他的负面新闻……这种恶炒得来的票房他必然不稀罕。”
“哇，我觉得你都要快比我还了解王瑞恩了。”黎华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崇拜表情，惹得我又在他胸口不轻不重地捶了几下。正打闹着，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正是王瑞恩。我俩赶紧瞬间恢复到正襟危坐的状态，调整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看向他。
“票房报告都看了吗？”王瑞恩看起来心情非常好，和我推测的完全不一样。难道他心病除了就真的转了性？
“照这个势头，不光是首周，我们就是接下来的两三个星期应该都会是票房冠军呢。”黎华笑道。我在一旁附和地点头作乖巧状。
“我们付出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王瑞恩由衷地感叹。“这部片子……可以说是非常的多灾多难了，但幸好，它最终还是拿出了一份漂亮的成绩单。明年上半年的金像奖提名是稳了。”
“不要说提名了，我觉得，拿奖都稳了呢。瑞恩，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啊。什么时候你开始只对提名有把握了？”黎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说得对，拿奖也是稳的！”王瑞恩看着他的眼睛，大笑出声。这两个演艺圈里几乎是最高地位的男人，在此刻正距离不到十五公分，含情脉脉……（划掉）惺惺相惜的对视着，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正在两人之间流转……
咳咳，我还是不要脑补下去了，他们俩多少还是有点亲戚关系的……
不过有的时候暧昧就是因为有亲戚关系才更刺激不是嘛？
……打住打住。
本来以为上映了又票房好看我就能休息一阵子，结果王瑞恩非说什么趁热打铁，一口气又安排了一大堆宣传活动，黎华可是大忙人，档期有限，能出席的活动次数不多，我这个女主角就只能连轴转着场场不落，各大城市跑了个遍。一个月下来，票房纪录越刷越高，我的黑眼圈也是越来越深了……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我回家之后连休息都没来得及休息，就赶紧换了身衣服奔着医院去了。早就该这么做的，要不是行程太忙也不至于拖到这么晚。
匆匆忙忙赶到了医院，我几乎是带着风地冲到了黎湘离的病房外面。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我才恭敬地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许久日子没见，这个被病痛折磨的老人看起来又衰败了许多。但他此刻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正和一个背对着我坐在床边的人热切地交谈。见我进来，他笑着招手：“若绮，好孩子，辛苦了，快过来坐吧。”
我应了一声，走到了床边，和黎导交谈的人也转过头来，竟然是钟湘。我惊得刚准备坐又连忙站直了身子：“钟……”
“坐吧孩子，别客气了。”钟湘微微点了点头，我便在她身旁坐下。想来也是，她是黎导爱女的密友，和黎导多年前也是关系匪浅，隐姓埋名了这么久现在终于现身，自然是要来探望病重的黎导的。
“我和阿湘聊了些过去的事情。”黎导的脸上挂着我许久未见的笑意，一双未曾浑浊的眼睛闪着兴奋的神采。“我真的没有想到，她消失了这么多年，居然在我入土之前还会再来见我一面……”
“您别胡说。您好着呢，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钟湘有些埋怨地嗔怪了一句。
“好好好，不说。”他笑得更开心了。“从前我就觉得我和阿湘有缘，她和我的……我的湘儿有同样的名字，两个人又那么要好，我时常想着她就是我的第二个女儿，是湘儿的亲姐妹就好了。湘儿和我决裂之后，阿湘还会时常来看望我，安慰我说湘儿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来。只是后来她不知所踪，没多久湘儿就……就……”
他说不下去了。
“您别再想了。”钟湘表情有些不忍。“我好好地回来了，今后我还是您的女儿。”
“好，好。没有了湘儿，阿湘好好地回来了，也是好的……”黎湘离的表情舒展了一些，把目光又转向了我。“若绮，你这个孩子，我也觉得你和我们有缘。你出演了阿湘创作的《月光宝盒》，又在我这部片子里扮演她本人，还帮助她洗清了这么多年的冤屈……”
“我也这么觉得。”钟湘接口，笑容温柔又慈祥。“《月光宝盒》我也去看了，不愧是湘儿的儿子，黎导的外孙，拍的真是好。若绮演的也好。这部片子，比我原来写的剧本要好太多了呢。”
“您过奖了。”我被她这么一夸，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刚低下头，眼角的余光却瞥到床头柜还没完全合上的抽屉，里面放满了散落的纸片。
那是《月光宝盒》的票根。
即使是从这个缝隙看过去，少说也有十几张。不知道抽屉完全打开，里面是不是更多。
我收回目光，看向床上那个枯槁的老人，心下觉得更加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