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倒反天罡逆转伦常没天理般的场面。
奸夫把正头丈夫给殴晕。
可若那奸夫是崔见鹰,还能更张狂。
打完了丈夫,竟还先行不愉,拦住踉跄上前双腿发软的妻子问话。“怎么挑的这样好时机,他打我的时候不见移步,我才还手,夫人便鸟儿般飞出来求情?”
“我对夫人专心,夫人怎能厚此薄彼?”
团云怔怔仰头看他,头脑一片空白,一喘气喉管的气息都抖的一团颤巍巍。
看着崔见鹰的嘴在一动一合冒话,何止是听不懂,简直是听不见。
他的思绪乱如毛团,头尾皆是惊恐惶然。
便是绞尽脑汁去想,踏进房门之时,他也无论如何料不到事情如何就一眨眼到了这般。
早已盈荡在眼眶的泪水连串珠子般坠落,团云甚至察觉不到自己在哭。
偏偏事情还能一糟更糟,他尚未在和崔见鹰的推挡中获得胜利得以靠近瞧一眼季之唯,门口已传来响动,有人叩响门扇叫了声大人。
“何事?讲。”崔见鹰道。
外间人答:“季二公子带了人来,那几个小厮听见屋里闹得厉害,不敢进门,分了两路回府报信去了。”
生怕主子挨打的事情传不出去似的,虽然他本来就打算纵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戏。
崔见鹰嗤了一声,退下侍从,待想再酸几句以示不满,垂眼,怀里的小郎君嘴唇轻张,容色雪白,僵得好似一只撞在树上撞出了走马灯的白兔。
下一瞬,那白兔闭上眼睛,风中羽毛般葳葳摇摆,唇瓣抖动着哽咽起来。
“完了。”团云低语喃喃,“我要死了。”
他哭着摸自己的肚子:“孩子也白怀了。”
说着泪如雨下,捂住脸,纤柔身子缩成一团。
“呜呜。”
什么崔见鹰,什么季之唯。
全没了。
团云脑子里就一个大大的死字,山一般压在他头上,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便是崔见鹰叫他,跟他说话,又抱着他从侧门出去把他塞到轿子里,他还是不能自已,一个劲儿的泪崩。
“夫人。”
隐约听到崔见鹰的声音,带着无奈与轻笑。
似自言自语:“好了,倒真是一物降一物了。”
又和他说:“有什么呢。我欲与卿相守,必保夫人无虞。”
无虞,团云会信他个鬼。
他虽是不知事的小郎君,可小郎君也已十八了,离了乡野,读了些书,见了世面。
别说是伯爵府这样视脸面为头等大事的勋贵人家,就是普通的富商名流,更普通的乡间农户,闹出这种丑事来,当人妻子的也是要死的。
他原本是为了活才行险招,兜兜转转一场,竟比原本被贬为妾还要凄惨,倒搭上两个小宝。
侯爵府的人传信慢不了,季之唯又是个阴冷的性子,不比崔见鹰更好相与,受了这样大的侮辱,事情怎么还能瞒得住?
一切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团云不想还好,一想更崩溃地不成,这是什么事呢!
知道自己怀上孩子时,他还想着日头终于见了光,这才过去短短一天。
轿子外的人是崔见鹰最信任的一个,曾给团云在佛寺守过大门,奉命把团云送到崔府,听他哭声不断,还当团云是在哭夫妻离散。
忍不住靠过来出声劝:“夫人,那季公子文才虽好,手无缚鸡之力,哪比得上我们大人威武雄壮?”
“大人容貌瑰丽,胜过季氏,前途煌煌,更比季公子有能力荫妻庇子,夫人纵是对前人念念不忘,也该为着腹中的公子小姐想想。”
“夫人,把心思放在大人身上,天地都会宽的,感情这东西都是过出来的,夫人此时虽不愿,怎么就知道有朝一日不会对崔大人情根深种呢?”
情爱。
团云哪里有心无忧地谈情爱,他还没过过可以毫无忧虑去叹感情的日子。
再者,哪里是有没有感情就能简单分明白的事?
团云对季之唯揪心关切,当真就是他爱季之唯爱的无边无界吗?
他自然是爱过季之唯的,很爱很爱,和季之唯相爱的那段时光,也是他每每回想起来都似幻梦一般的好日子,可再多的爱,在两年的冷漠蹉跎中,在挚爱之人那判若两人的前后对比之下也会消磨殆尽。
他为何对季之唯迟迟难生恨?既然是恋人负心,他也是个血肉做的人,为何就是半点不恨?
团云亦有自己的心事。
他从未和外人讲过,他有桩秘密,令他心虚至今。
从河里救季之唯的那天,他一开始并不是想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