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苦笑了一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每一个妓女,天生就是无情无义的婊子?”无情无义的婊子是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男人似乎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唯有沉默。
女人接着道:“就在一年前,我也和你们一样,有爸妈疼爱,有一个完整的家,还是一个青春懵懂的黄花大闺女。可是现在……”
男人望着她,她的眼神里满是一种虔诚的情感。
她的眼眸是那么的明亮、纯澈,没有半点杂灰。
男人的表情很震惊,被这种眼神所震服。
他应该知道每个人背后都会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而他只知道她叫阿兰,从未问过她为什么会沦落如此,为什么会当妓女?他好像认为她天生就是妓女。
女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朦胧而恍惚,似乎回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
她冷冷地道:“一年前,我们村里发生了旱灾,粮食颗粒无收,我父母年事已高,家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五张口都要吃饭,都要活命,可家里实在是没有粮食了。后来我爹娘实在没办法,带着我去隔壁县里乞讨,可隔壁县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已滚滚而下了。
而男人也痴痴地望着她。
他毕竟还是一个人。
是人就难免会有同情和怜悯这些情感。
女人接着道:“家里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后来我听说村里有一些人到特区这边打工,都赚了不少钱,过上了好日子。于是我也想试试,便瞒着父母跟着村里的招工队踏上了去深圳的火车,可谁料……”
讲到这里,女人的情绪又有些激动。
男人拭去她眼角的泪珠,细声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女人啜泣道:“可谁料那些招工的人,根本就不是送我们去工厂的,而是把我们骗到了一处地下室,捆住我们的手脚,粘上我们的嘴巴,不给我们饭吃。如果谁想要吃饭,就得乖乖地去发廊做妓女,招揽客人。……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人在饥饿的面前,为了生存,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语罢,男人陷入了沉思。
女人却突然破涕为笑,冷冷地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还认为妓女是这个世界上最低贱的职业?”
男人没有回答,却问道:“那后来呢?你回家没?你的家人还好吧?”
女人也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淡淡地回道:“两个月前回去过一次。爸妈早死了。弟弟妹妹被大伯大婶收养了。村里人一直以为我已经死了。还有些人说我在城里做了老男人的二奶,再也不会回去了。爸妈听到这些传言后,气得卧床不起,不久便双双撒手人寰了。”慢慢地吐出烟雾,“是我害死了他们。我已经没脸回村了。”
男人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细声安慰道:“这事不能怪你。”
女人望着他,眼眸中满是温柔,只是一瞬,她眼神一变,恢复了往日的妩媚和放荡,冷声道:“好了,故事已经讲完了。你可以滚蛋了。”
男人望着她,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终是起身离开。
女人望着他的身影,眼睛里有一丝别样的情感,就在男人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她终是喊了句:“等一下。”
男人脚步一滞,回头望着她。
女人问道:“你能在走之前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情吗?”
男人皱眉,道:“什么事?”
女人道:“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
男人犹豫了半晌,回道:“很抱歉!我只能告诉你,我姓程,工程的程。”
女人立马追问道:“小程程,以后可别忘了,多给我介绍点生意啊!姐还得靠你们这些城里人活下去哩。”她眼波流转。
男人无奈地轻摇摇头,回道:“我劝你们这段日子还是收敛些,听说上面会有行动。”
女人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男人道:“听一个朋友说的。”
女人望着男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着道:“一个嫖客居然叫一个妓女收敛些,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男人皱了皱眉,夺门离去。
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两抹滚烫的泪珠又从她的眼角噙出。
翌日清晨,市警察局的走廊里,一个警员抱住一叠文件,急步追上前面的队长,敬礼喊道:“报告程队长!本次扫黄行动的所有准备资料都在这里,请您指示!”
程队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