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千叶城花灯上偶遇魏清意，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范正在来的路上已经想了千百次。可每想一次，都在心里压抑一次思念。直到马车驶入千叶城的地界，他才定了心神。

既来之则安之。

他们的马车早晨到达千叶城东门，那时候范正坐在车夫位置驾车，范二则平躺在车厢里歇息。城门外的道路凹凸不平，坑坑洼洼随处可见，他们前面刚好停了一辆出了故障的马车。上官菲儿从车厢内伸出头来张望，正好看到对面马车上的范正。她认出他是在寒园和自己对弈的男子，于是挥手跟他打招呼。

“上官姑娘，要不我们载你一程？”

北风吹过，天寒地冻，让她一个姑娘待在车厢里，实在叫人可怜。范正提议让她和他们一同进城。上官菲儿眼见车夫弄了半天，还是没把马车修好，点头答应。车厢里的范二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姑娘，吓了一跳。问了几句她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以后，发现这个姑娘忒正经了，他俩完全聊不到一块去。于是赶紧出来拉起缰绳，将范正踢回车厢。

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许上官菲儿是嫌弃他的面具，也许是嫌弃他这个人，无论如何，范二总觉得她和自己不是同类人。马车驶近寒园，上官菲儿提议一起到寒园赏花。

正月十五，红梅凋谢，腊梅依旧绽放，但前来赏花的人却比之前少多了。她和范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心中对他的那一份懵懂的爱恋油然而生。

“范先生，晚上一起去逛花灯会如何？”这时她已得知他叫范君明，是青鸟盟的盟主。

将她送回上官府后，范正没有说话。但范二却跟她说：“上官姑娘，晚上在城南的回春堂门口见！”

一行人碰头后，在千灯街走了一段路，忽然看到一个巨型花塔。范二似乎见到了熟悉的人，倏一声消失在眼前。再见他的时候，他的手上握着一个京剧脸谱，身边站了一个人。上官菲儿一看，这不就是翰林山庄的魏清意妹妹吗。于是甩掉范正的手臂，走上前来牵起她的手。她兴奋地跟魏清意说今天和范正到寒园赏腊梅了，又问她觉得范正怎么样，爱慕之色溢于言表。

小姑娘的心思很简单，她心里高兴，便想将自己的高兴传递给同伴。她心里喜欢一个人，便想将喜欢他的秘密拿出来跟同伴分享。跟魏清意去过一次寺庙，又在寒园偶遇，平日两家交好，她自然就将魏清意当成了自己的小姊妹。

“清意妹妹，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范公子。”表面看来，上官菲儿非常腼腆，但遇事却绝不含糊。她握住魏清意的手说喜欢范正的时候，魏清意瞬间黑脸。

“可是，我也喜欢他。”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正好被跟在身后的范正听到。她尴尬地甩开上官菲儿的手，跑了回家。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回到房间以后，魏清意第一个想法是将自己埋进雪人里，这样就不必以真面目示人了。第二个想法是我真笨，干嘛要逃也似地跑回家。

如此想着，她又落落大方地梳妆出门。有些话迟早得说，正好他来了，那择日不如今日。

在街上找了很久，魏清意还是没有找到范正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左思右想后，决定到回春堂等他们。那里是青鸟盟分舵，范正一定会回去。

夜色渐浓，城南非元宵花灯会的主路段，渐渐地人烟变得稀少。路上出了三两个挑着热茶热粥到处叫卖的路人外，就只剩下坐在檐下静静等候的魏清意。一位大嫂见她小姑娘家在此等人，觉得可怜，于是给她赠送了一碗热茶。端在手中的热茶早就冻成了冰，范正却仍没回来。时间在这里过得漫长又短暂，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不已。

范正温热的眼神因为魏清意的出现而瞬间熄灭。长街尽头，是那个日夜牵挂的女子。她的头发凌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粘到了掉下的枯叶，他从她的身边走过，忍不住伸手给她拨弄。没有人看得清他复杂的眼神里，酝酿着怎样的柔情蜜意。

谁都没有说话，但千言万语又何尝不是早在心中？就在刚才四目对视的瞬间，魏清意从他忽热忽冷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喜欢你。”

“你不能。”

听到这个答案，魏清意心中百感交集。短暂的对话后，范正依然离开。凉风拂动他的青衣，衣角一不小心碰倒了临街商铺放在外边的木凳。他并不扶起，径直向前走。仿佛离开这里越远，就越能抑制心中那团炽热的火。

“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雪落下了，泪也落下了。

魏清意努力抑制的情感，在看到他的离开的此刻，土崩瓦解。她哭得像个孩子。披风也挡不住入骨寒风，她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落入了冰窖之中，从未感到冬夜竟是如此寒冷。

“当然。”

他们还能做朋友吗？还能做朋友。

没有爱的人都成了夫妻，有爱的人却要做朋友！魏清意只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大笑话。

她转哭为笑。

烟火璀璨，灯影渺渺，寒风漱漱。有情人泪洒千叶城。他们会永远记得这个夜晚。元宵佳节，火树银花。有一个少女向一见钟情的男子表白，遭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