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

“暗号不对，此门不通。”

“扶桑花，开不开？”

“暗号不对，此门不通。”

任凭影苦思冥想到夜深，将从前遇过的所有暗号通通回答了一遍，得来的却仍是门内一句冷冷的“暗号不对，此门不通”。

喊了半天也没有人搭理，又渴又饿的影决定跳上李府的墙头，试图偷溜进去。还没等他站稳，墙头突然架起了几十根从下而上的竹竿。随着一声口哨响起，竹竿乱舞，打得他嗷嗷直叫。正当他准备跳进院子，一群壮丁突然掀开了一张绑满利器的铁网。

“啊，要杀人啦！”铁网上的利器每一件都将最尖锐的部位对准天空，如果影不顾后果跳下去，只怕必死无疑。应付完竹竿的袭击后，影的小腿被打得淤青，无奈之下只能往大街上跳。落地的时候，腿上吃痛，他差点摔倒。

“四弟，你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府内高手云集，凭借你的功夫哪里可以攻破他们。”门内传来光的声音，与今早告别时的声音相比，显得异常冷酷。

“二哥，”影通常只会直呼光和剑的名字，一旦主动喊他们为哥，必定有事相求。“你快来帮我开门，我要进去！”

“大哥说了，你一天对不上暗号，李府的大门就一天不对你开放。如从大门以外的其他途径进入，必乱棍打死！”

很久以前，当刀光剑影还在韩府暗人组织中受训的时候，有一天，刀领了一队暗人出外执行任务。出发以前，他多次强调所有人等不得对外透露身份，否则杀无赦。岂料队伍中有一人偷偷溜回老家向父母报平安。知道此事的刀带着一队人马回到暗人组织大本营，当着林朝阳的面将那人杀了。

那时的刀，只有十来岁，身上却自发形成一种叫做威严的东西。他是坚守原则从不心软的人，既然说出了“杀无赦”的话，就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背叛组织命令的人。影敬重这位大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那时的影刚进入暗人组织，是暗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他们是韩府的暗人组织，而暗人组织在第一次会见除了林朝阳以外的主子时，他们的暗号只有两句话。永远的两句话。影大概已经明白刀的用意，哽咽道：“二哥……麻烦你将主子请过来，好吗？”

他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态度变得温顺下来，连说话的语气都收敛了不少。门内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光说主子来了。

“我，韩影，现对满城月光起誓，从今以后，只对主子惟命是从，禁绝私欲。如有违背，粉身碎骨虽死无悔！”

短短的两句话，却让门里门外所有的人肃然起敬，这是一个人用生命在起誓，是对另一个人的终身承诺。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几十条人影围在院子里伸长脖子想要一睹起誓的人的样貌。此时此刻，影低着头，跪在李府门前为以往的行为感到羞愧。

从走进暗人组织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就不再属于自己。他应该跟随主子，人影不离才对。可他却一度忘记了初衷，放纵了自己，不但背着主子到处乱跑。主子患病的时候，他还嫌弃她，口不择言地说她染上天花。今天明明要到成府跟主子会合，他却自作主张更改行程在城中逗留。在千叶城的时候，他只顾玩耍，连主子感染风寒倒地不起的事情，他都不知道。时间再往前推移一些，主子流落金玉城，其中也有他的责任。本来按照计划，熟悉地形的影应该一路尾随主子，确保她安全离开邺国国境的。就是因为他一时贪玩，被山涧里的野生梅花鹿带到了另一座山头，才导致花千树与主子失联。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随从，以上任何一件过失被林朝阳知晓，都不会轻饶他，可主子却竭力替他瞒下来了。

“主子，我错了！”

跪地不起的影不住地磕头，旁人怎么劝都劝不住。直到地上出现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刀光二人眼见不妙，这才合力将他提起。见他一脸愧疚，魏清意并不说话，但刀光剑影早已看出她的感动心情。

三年前，当她第一次听到刀光剑影四人说出“虽死无悔”这些话语的时候，只觉好笑。后来，他们一起经历了生与死、伤与痛的历练，才发现他们的情义半分不假。刀光剑影四人的出现，让向来不愿多言的华满月办起事来，总是得心应手。

正如李槐所说，他们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能够听出她内心的声音。时常在她无助的时候，给予支持的力量。

时隔三年，再次听到影虔诚地说出那番誓言时，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当年魏清意在北国施展手段，救下了身陷囹圄的林朝阳，为的不过是让花千树获得保家卫的支持。她也从未对林朝阳隐瞒自己的私心。如今，当她落难需要帮助的时候，林朝阳及韩府旧人却甘愿挺身而出，以命相随。

韩府人的行动，早已超越了主仆之情。

对此，她必将一生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