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阴冷、滑腻、如同毒蛇般的神识,悄然探出,无声无息地蔓延向那座被血气怨念笼罩的广宗城。
他敏锐至极地捕捉到了城內那股越来越强、越来越混乱的毁灭气息,以及能量波动。
甚至,还有那混杂其中、令他无比厌恶却又垂涎欲滴的龙气余韵。
“果然————没死透!”
左慈苍白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眼中贪婪与杀意如同实质般交织翻涌。
“好大的手笔!好狠的心肠!张角啊张角,你想献祭全城,成就你的黄天大道?
正好!待你功成那一刻,油尽灯枯之际,便是贫道摘取你这道果”,弥补损失之时!此等逆天造化,合该为我所得!”
而在广宗城某个被战火遗忘的、不起眼的阴暗角落。
一身玄青道袍的于吉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城墙与营垒。
先是落在天公將军府那无形的能量漩涡中心,又转向城外汉军大营左慈那阴冷神识的源头。
最后,他那漠然如天道、深处却有星河流转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被血与火彻底点燃、哀嚎遍野的城池。
没有悲悯,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他缓缓闭上双眼,整个人的气息彻底融入周围的阴影与废墟,仿佛从未存在过。
广宗的天空,像一个铁灰色的棺盖,死死扣在这座被遗忘的孤城之上。
皇甫嵩的旌旗,如冰冷的铁链,將广宗城紧紧捆缚。
数月的猛攻,徒留城下尸山血海,汉军锐气受挫。
谁都没想到,黄巾军的抵抗居然这般强烈,而张梁这位人公將军也不是凡俗之辈,硬生生抵抗住了汉军的攻击。
拒守在广宗城內,皇甫嵩一时间竟然奈何不得。
这位帝国名將终於收起了锋芒,勒令全军后退数里。
深挖堑壕,广筑土山箭楼,一座座森然的壁垒拔地而起,將广宗城彻底锁死在绝望的铁桶之中。
震天的廝杀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骨髓发寒的死寂。
汉军不再蚁附强攻。
唯有冰冷的死亡之雨昼夜不息一密集的箭矢带著尖啸破空,燃烧的火球拖著黑烟划落,精准地收割著城內残存的生机。
然而,最致命的绞索,是无形的飢饿与缓慢滋长的绝望。
围城!血肉磨盘渐冻!
广宗城內,早已不復“黄天当立”的狂潮。
粮仓早已见底,最后一粒粟米也化作了尘埃。
战马成了果腹的牺牲,树皮草根被搜刮殆尽,连鼠蚁都成了珍饈。
飢饿,这无形的恶鬼,啃噬著每一具躯壳,侵蚀著每一缕灵魂。
街道上,倒毙的尸骸无人收敛,在萧瑟秋风中膨胀、腐烂,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
引来漫天盘旋的漆黑鸦群,聒噪著不祥的輓歌。
曾经高呼“苍天已死”的信徒们,眼中只剩下空洞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孩童的啼哭细若游丝,妇人怀抱乾瘪的婴孩,呆滯地望著那永远铅灰的天空。
即便是最悍勇的“黄天力士”,也在经年累月的飢饿与这永无止境的围困中,步履蹣跚,眼神涣散,昔日的狂热被生存的本能一点点磨灭。
张梁拖著灌了铅般的双腿,巡视著残破的城墙防线。
他的道袍槛褸不堪,浸透了乾涸发黑的血污与尘土。
城墙上,士兵们如泥塑木雕般倚著冰冷的垛口,眼神空洞地眺望著城外汉军营垒升起的裊裊炊烟—一那是生者世界的残酷倒影。
偶尔有被飢饿逼疯的士兵,试图翻下城墙去抢夺汉军丟弃的残羹冷炙,立刻便会被城外神射手精准的箭矢钉死在城墙上,成为新的、无声的警告。
“人公將军,城西————又有人————熬不住了!”亲兵的声音沙哑乾涩,带著不忍。
张梁沉默。
他的脸颊深陷如刀削,颧骨高耸,眼窝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目光扫过城下新添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