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自顾不暇,哪有余力钱財賑济这遍布天下州郡县各处的瘟疫?
遭了“大疫”的城池乡村,往往只能听天由命,自生自灭。
广宗城,亦未能倖免。
疫病爆发已半月有余,如野火燎原,整座城池几近沦陷。
身为父母官,李禄目睹百姓哀鸿遍野,早已心急如焚。他召集城內所有医家,集思广益,渴望寻得良方。
然而,面对这前所未见的凶猛疫症,眾医者束手无策,最终给出的建议都是让他速去请南阳张氏杏林圣手。
李禄何尝不知南阳张伯祖、张仲景的赫赫医名。
张仲景虽为长沙太守,其医术之高,朝野闻名。
“然,远水解不得近渴!”
眼下,陆离这位来歷神秘、手段莫测的方士,便是他绝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陆离目光扫过李禄焦灼的面容,沉稳开口:“大人之忧,贫道已然知晓。今日前来,正是为大人排忧解难,解广宗之厄,还一城百姓太平!”
此言一出,李禄眼中顿时燃起希望,连声道:“好好好……陆道长大义!有您在,广宗百姓便有救了!所需一应人、物、场地,县衙上下,任凭道长驱策!”
陆离言语间的篤定,加上他过往展现的方士手段,让李禄信了三分。
在这鬼神信仰深入人心的时代,道门之士能役使鬼神、沟通天地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
李禄虽为县令,亦心怀敬畏。
“道长,是否需要开坛设法,祈天祛疫?”李禄试探问道。
陆离摇头,目光深邃:“疫,民之疾也!李大人,这场瘟疫虽来的迅猛,扩散范围极大,让人防不胜防,但並非天灾,乃是人祸啊!”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直指这乱世真相。
大汉朝天灾不断,战乱始终不绝。
经年累日之下,百姓流离失所,到处是流民、饥荒,卖儿鬻女,为奴典妻的现象,屡见不鲜。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人家!
这种情况下,一旦发生瘟疫,以当前的防治和管理水平与手段,不对病人加以隔离,加上没有朝廷强有力的干预,最后演变成大规模的疫病是註定的。
李禄身为广宗县令,对於民间百姓疾苦如何不知。
只是,这乱世流离、尸骸遍野的残酷现状,不要说他,纵使是郡守、州牧等大人物,也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对治下百姓负责。
陆离也深知这一点。
他敬佩李禄这样的父母官,自然也愿意鼎力相助。
“大人,贫道需亲察疫症,详研其状,再结合方术药理,或可寻得克制之法。”
方术,包罗万象。
医理、药理、阴阳术数皆在其中,乃道门方士安身立命之本。
“陆道长,可有把握?”李禄心悬一线,急切追问。
陆离神色坦然,微微摇头:“贫道尽力而为,但在下终究只是一介方士,非是神仙,无起死回生之术。”
“那……需多少时日?”李禄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时间,就是全城百姓的性命,也是他的身家前程。
陆离沉吟片刻,目光如炬,给出了一个期限:“七天吧,就以七天为限,贫道一定竭尽全力,研製出良方,解除广宗之灾厄!”
“好!七日就七日!”李禄猛地一拍案几,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这七日,本县拼尽全力,控疫防扩,为道长爭取时间!广宗上下,全赖道长了!”
这位县令此刻展现出的为官担当,让陆离心中亦生出一丝钦佩。
立下这沉重的七日之约,陆离不再停留,匆匆返回居所,准备闭关,试验药理,与那肆虐的瘟疫爭分夺秒。
……
县衙內,气氛凝重如铅。
待陆离身影消失,县令李禄立刻召集县丞冯贺、县尉刘义、文书及一干核心吏员。
目光扫过堂下眾人,人人面带忧惧。
疫病阴影下,人心早已浮动。
城中世家大族,嗅觉敏锐者早已携核心族人远遁州郡,只留下少数管事看守產业,以及因为种种原因无法脱离故土的族人。
困守城中的,多是无力逃离的普通百姓、无处可去的流民,还有那些数量日益庞大的染疫之人。
这县衙诸人,便是广宗城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
想到陆离的手段以及承诺,李禄终於下定了决心。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沉声道:“接下来一段时间,广宗城將全城封闭,任何人不可进出。
所有染疫者,无论贫富,一律集中至城西流民营隔离,由兵丁严加看守,禁止隨意走动!该处乃疫病源头重地,必须彻底掐断扩散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