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县小渔村渡口向南,有一座仙剑客栈,村中人口虽不繁盛,因往来苏州的船只常年不断,不少商客在此整顿歇脚,是以勉强也能网罗些客源。
客栈老板姓丁,为人老实和气,虽有一间客栈,家中田地也倒未荒废,因他膝下无子,只得两个未出嫁的女儿,少不得让女儿抛头露面,帮衬着家里生意,好在姐姐温柔懂事,妹妹活泼灵巧,客栈竟也一天天开活了起来。
今日日头不好,平日里出海的船只都顾忌着风浪歇了生意,因此客栈的生意很有些惨淡,摆了三张擦得锃亮的桌面的大堂上,不过坐了位女客,十八九岁模样,一身紫色劲装,她身姿高挑,脸色因行路而红润明丽,手边放了把长剑,乃是南武林盟主林天南的独生女林月如。
妹妹丁秀兰经营客栈这些年,早练就了双会察言观色的慧眼,她见林月如虽是江湖侠女的装扮,举手投足却多了三分矜贵,赶紧笑着上前招呼:“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林月如脆声道:“先上些你家拿手酒菜,再给我收拾个干净房间。”
她声音清亮,说话间眉头飞起,显得既漂亮又英气,随手一挥便在桌面上摆下了一小颗银锭子。
丁秀兰伶俐应下,将银锭子收进怀里,便退去厨房备菜。她看林月如方才出手的姿态,越发肯定她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想来平日里应是吃惯了山珍海味,自己店里往常卖得好的鸡鸭鱼肉怕她也瞧不上眼,想了想便决定制备几道家常小菜,就着自家酿的桂花酒端了上去。
林月如先饮了口酒,只觉滋味馨香甜软,极是适口,不由得赞了声好,问道:“你这酒叫什么名字?倒是好喝得紧。”
丁秀兰笑道:“客官真是好眼光!此酒乃本地的名产桂花酒,清香甘醇无比,连当朝贵妃娘娘都爱喝得不得了!”
林月如自是不信,慢悠悠拖着调子打趣她道:“这么看来你这客栈倒是不简单……”
丁秀兰好奇心起,问道:“怎么不简单啦?”
林月如笑道:“你看你这客栈远离京城,卖的却是贵妃酒,远离蜀山,叫的却是仙剑客栈。”
丁秀兰听了前半句话,微微红了脸,那贵妃酒一说自然是从前听李逍遥瞎扯,听到后半句,她倒是理直气壮了些,道:“叫仙剑客栈这名儿,里面可是有缘故的!”
“哦?什么缘故”林月如也有些好奇。
左右闲着不用招待其他客人,丁秀兰便自顾自坐到林月如身边空位上,娓娓道:“客官不知,这家客栈起初并非我家开的,只因十年前原客栈主家的侄子被仙人相中离家学艺,那主家便也抛家舍业,将这客栈打给了我爹。原本这客栈也没个名儿的,只是那侄子走时,说要等他学成归来……归来……成为一代剑仙,才逼着我和姐姐给客栈取了这个名字。”
丁秀兰说到最后竟是满脸通红,只因当年小李子走时大言不惭,说得是等他成为一代剑仙,便回来娶了这一对如花似玉的姐妹。
林月如见她说到那侄子时眉眼间尽是娇羞甜蜜,似是比那桂花酒还要清甜,心中不由得轻嗤一声,十分不以为然。
她出生武林世家,天资颖悟,江南武林青年才俊无一人是她对手,因此对世间男子很有些看不上眼,若不是因为女儿身,继承父亲南武林盟主的身份直如探囊取物,便是自己也不敢夸口日后成得了剑仙,那少年口气倒是大得很!
且不说那少年日后成就如何,这少女因十年来一直在这古井无波的渔村生活,才对那少年念念不忘,而那少年在外不知经历了多少世事,当年的童言无忌想必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想来世间女子大多有些痴傻,随便几句甜言蜜语便能哄得她们痴心错付,就如自己的贴身丫鬟银花,自己明明对她不薄,她却与家中长工长贵暗通款曲,事情败露竟敢干出私奔这种勾当,若是那长贵始乱终弃,她日后可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因此她这次一路从苏州追来,便是要将银花领回家受罚,宁愿自己将她狠抽一顿,也决不能让她昏了头干下错事。
林月如随便敷衍了丁秀兰几句,便向她仔细形容了一番银花和长贵二人的相貌,问她二人是否经过此处。
丁秀兰想了一阵,茫然摇头,实是从未遇见过,她见林月如失了闲聊的兴致,便返回门边柜台算账,一转眼却见大门口不知何时直挺挺躺了个老叫花,一身酒气熏人,他在门边一躺,哪里还有生意?
她开门做生意,对客人自然恭敬,对老叫花却是毫不客气,皱皱眉上前道:“去去去!我们也很穷,没钱分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