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疏宁用牙一点一点的磨着手里的糕点,一小块碧玉糕硬是吃了许久。米嬷嬷不在,云谷上前帮郑疏宁擦手,郑疏宁眨眨眼,问道:“可知道是什么缘由?”
掌事太监高顺咬咬牙,想着公主年纪已不小了,再这样护着日后可怎么办?只是话说出口时,还是拐了个弯,尽量说得含糊。
“似乎,和太子妃有些干系。”
郑疏宁张了张嘴,半响回了一句哦。
东宫里的女人不止太子妃一人,只不过其他人郑疏宁极少见着,可这一回的徐良娣她却记得。徐良娣是户部尚书的幼女,年纪大概只有十七八岁,长相明艳,个性有些蛮横,曾经还试图和郑疏宁争锋。对于这个人,郑疏宁说不上讨厌,因为在这个世上很多事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比如她一出生就是公主,起点就比一般人高,如果每一个人的挑衅都要记在心里的话,那才是真正掉份的一件事,毕竟,只有处在平等的身份地位的两个人才有资格做对手。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郑疏宁发现自己有些不想知道。
皇宫是这天下最为富贵的地方,可越是富贵,便越是凶险。这些年来,虽然身边的人在尽量为她营造一个平安光明的假象,但是郑疏宁也还是知道不少,她只是不想面对,不想让自己知道,身边这些对她好的人实际上都沾了许多条人命。她从不觉得她们做错了,很早的时候她就明白,在宫里,经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只是有些怕,怕想起那些死去的人。
情绪低落了一日,米嬷嬷知晓了缘由,狠狠的埋怨了高顺一番,高顺一声不吭。米嬷嬷叹口气,只得让几个小宫女哄着公主出去玩。
秋天的御花园,远远的就能瞧见一大片菊花,郑疏宁深吸一口气,欣喜的走了过去。
“云谷,告诉御膳房,本宫明天早膳要用菊花燕麦粥!”
云谷看了看那么多菊花心里替他们哀叹一声,却面不改色道:“诶,奴婢记下了。唔公主今天晚上要不要来一份薏米菊花雏鸽汤?”
郑疏宁眼睛一亮,“好主意!云谷你真是越发机灵了。”
“对着这满园的菊花却只想到吃,我还道是谁,原来是咱们朝宁公主。”一道年迈的声音满是戏谑的从一棵树后传来,随即杨太妃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以及,杨太妃身后的秦霄。
“太妃娘娘!”
郑疏宁真没想到今天出来寻食......赏花还能遇到杨太妃,杨太妃是先帝的妃子,当年郑疏宁的亲祖母孝仁皇后去世,多亏了杨太妃愿意照看孝仁皇后唯一留下的孩子。敬文帝记着这份情,登基后追封亲娘为太后以外,便要尊杨太妃为太后,迁居寿康宫。只是杨太妃不愿接受,多年来关闭宫门,潜心礼佛,除了节日,一般情况下极少出来。
“太妃娘娘今儿怎么愿意出来了?也不去寻宁儿,可巧撞见了,不然娘娘是不是都不见宁儿?”
郑疏宁仰着脸,故作不满。
“小泼猴,这还置起气来了,嗯?”杨太妃笑道:“是霄儿这孩子说今个儿天气好,非要拉着我这把老骨头出来逛逛园子,你若要气啊,只管和他生气去。”
好像以前隐约听人说过,杨太妃和平南太妃是嫡亲姐妹,也就是秦霄的姨祖母?
秦霄也凑趣道:“姨祖母,朝宁公主可厉害着呢,您可不能把霄儿丢给她。”
知道秦霄是指自己说他登徒子那件事,郑疏宁理直气壮道:“那天本宫又不认识你,你个大男人怎么还记着呢?”
“哟,你们俩见过啊?”杨太妃好奇道。秦霄这个侄孙,对长辈倒是孝顺,可对外,杨太妃也有所耳闻,最是个性情乖张的。疏宁几乎就是个没啥心眼的孩子,怎么这两人撞一起还是秦霄吃亏了的样子?
秦霄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道,“姨祖母,秋天干燥易上火,这菊花祛火功效很是不错,不若也做些膳食来用?”
杨太妃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人,“你们俩啊,今儿是和这园子的菊花较上劲了是不是?”
一句话,倒说得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一旁的云谷也心虚的缩了脑袋,没办法,民以食为天嘛。
又逛了一会儿园子,杨太妃絮絮叨叨的问了许多,不外乎就是两人的日常生活,俨然就是个平常人家的祖母。郑疏宁安安静静的陪在杨太妃的身边,时不时装傻弄憨的逗太妃高兴,眼里却有抹不去的担忧。杨太妃今年五十多岁,身体一向不大好,前段时间还病了一场,身子骨越发差了。见杨太妃有些乏了,郑疏宁忙道,“太妃乏了吧?我送太妃回去。”
“哪里要你个小姑娘送我?”杨太妃把郑疏宁拉到秦霄跟前,道:“霄儿你再陪朝宁玩玩,我一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先回宫歇息。”
郑疏宁还要再劝,却被秦霄拦了下来,“要是我们跟去了姨祖母还要耗神招呼我们,不若就让姨祖母自己回去。”
杨太妃笑笑,拍了拍郑疏宁的肩,凑到郑疏宁耳边悄悄道,“好好玩,你秦霄哥哥本事大着呢,要上树啊,找他就是。”
说着就笑呵呵的走了。
秦霄觉得,刚刚他好像看到那位朝宁公主的眼睛一下子就炙热了起来,让他秦霄带孩子上树,姨祖母真是......
“秦霄哥哥......”
看着小丫头充满希冀的脸,秦霄败下阵来。
“就一次。”
郑疏宁立马欢呼一声在前带路,她想爬一棵树很久了,那棵树是后宫里最高的树,她自己试了几次也没敢真的上去,侍卫又不肯带她上去,这次终于可以如愿了。
莫名其妙的,郑疏宁打小就对爬树有种特别的执念,凤栖宫的树几乎爬了个遍。
到了那棵树前,郑疏宁只觉腰上一紧,耳边风声呼呼的响,虽然害怕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好高。”
郑疏宁自顾自的坐在了树干上,张目远眺,“哇,能看到凤栖宫!秦霄哥哥好棒!”
“秦霄哥哥,你下次还能带我爬树吗?”
秦霄想了想,“我今天下午就要启程回封地了。”
“啊?今天下午?”郑疏宁不由失落起来,“那你以后还来吗?”
“明年大概还会来的。”
看见小姑娘满意的笑起来,秦霄的心也有些软了,这样单纯的孩子,这宫中怕是唯一的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