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将主人棺盖钉好了,交与张善看守,自己收拾了包囊,同了李彪,望着家里出
发。行至北直隶开州长垣县地方,下店吃饭,只见饭店里走出一个人来,即是前
日家去的王恩。王惠叫了一声,两下相见。王恩道:“两个小主人多在里面。”
王惠进去叩见一皋、一夔,哭说:“两位老家主多没有了。”备述了这许多事故,
三个人抱头哭做一团。哭了多时,李彪上前来劝,三个人却认不得。王惠说:
“这是李牌头,州里差他访贼的。劳得久了,未得影踪。今幸得接着小主人做一
路儿行事,也不枉了。目今两棺俱停在开河,小人原匡小主们将到,故与李牌头
迎上来。曹州库中现有银八十两,首饰二副,要得主人们亲到,才肯给领。只这
一项,盘缠两个棺木回去够了。只这五百两一匣未有下落,还要劳着李牌头。王
恩道:“我去时,官人尚有偌多银子,怎只说得这些?”王惠道:“银子多是大
官人亲手着落,前日我见只有得这些发出来,也曾疑心,问着大官人。大官人回
说:‘我自藏得妙,到家便有。’今大官人已故,却无问处了。”王恩似信不信,
来对一皋、一夔说:“许多银两,岂无下落?连王惠也有些信不得了。小主人记
在心下,且看光景行去,道路之间,未可发露。”五个人出了店门,连王惠、李
彪多回转脚步,一起走路,重到开河来。正行之间,一阵大风起处,卷得灰沙飞
起,眼前对面不见,竟不知东西南北了。五个人互相牵扭,信步行去。到了一个
村房,方才歇了足,定一定喘息。看见风沙少静,天色明朗了,寻一个酒店,买
碗酒吃再走。见一酒店中,止有妇人在内,王惠抬眼起来,见了一件物事,叫声:
“奇怪!”即扯着李彪密密说道:“你看店桌上这个匣儿,正是我们放银子的,
如何却在这里?必有缘故了。”一皋、一夔与王恩多来问道:“说甚么?”王惠
也一一说了。李彪道:“这等,我们只在这家买酒吃,就好相脚手盘问他。”一
齐走至店中,分两个座头上坐了。妇人来问:“客人打多少酒?”李彪道:“不
拘多少,随意烫来。”王惠道:“你家店中男人家那里去了?”妇人道:“我家
老汉与儿子旺哥昨日去讨酒钱,今日将到。”王惠道:“你家姓甚么?”妇人道:
“我家姓李。”王惠点头道:“惭愧!也有撞着的日子!”低低对众人道:“前
日车户正叫做李旺。我们且坐在这里吃酒,等他来认。”五个人各磨枪备箭,只
等拿贼。到日西时,只见两个人踉踉跄跄走进店来。此时众人已不吃了酒,在店
闲坐。那两个带了酒意问道:“你每一起是甚么人?”王惠认那后生的这一个,
正是车户李旺,走起身来一把扭住道:“你认得我么?”四人齐声和道:“我们
多是拿贼的。”李旺抬头,认得是王惠,先自软了。李彪身边取出牌来,明开着
车户李旺盗银之事,把出铁链来锁了颈项,道:“我每只管车户里打听,你却躲
在这里卖酒!”连老儿也走不脱,也把绳来拴了。李彪终久是衙门人手段,走到
灶下取一根劈柴来,先把李旺打一个下马威,问道:“银子那里去了?”李旺是
贼皮贼骨,一任打着,只不开口。王惠道:“匣子,赃证现在,你不说便待怎么?”
正施为间,那店里妇人一眼估着灶前地下,只管努嘴。原来这妇人是李旺的继母,
李旺凶狠,不把娘来看待,这妇人巴不得他败露的,不好说得,只做暗号。一皋、
一夔看见,叫王惠道:“且慢着打!可从这地下掘看。”王惠掉了李旺,奔来取
了一把厨刀,依着指的去处,挖开泥来,泥内一堆白物。王惠喊道:“在这里了。”
王恩便取了匣子,走进来,将银只记件数,放在匣中。一皋、一夔将纸笔来写个
封皮封记了,对李彪道:“有劳牌头这许多时,今日幸得成功,人赃俱获。我们
一面解到州里去发落去。”李彪又去叫了本处地方几个人一路防送,一直到州里
来。州官将银两当堂验过,收贮库中,候解院过,同前银一并给领。李彪销牌记
功,就差他做押解,将一起人解到察院来。
许公升堂,带进,禀说是王秀才的子侄一皋、一夔路上适遇盗银贼人,同公
差擒获,一同解到事情,遂将李旺打了三十,发州问罪,同僧人无尘一并结案。
李旺父亲年老免科。一皋、一夔当堂同递领状,求批州中同前入库赃物,一并给
发。许公准了,抬起眼来看见一皋、一夔,多少年俊雅,问他作何生理,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