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草宛如普通杂草一般,外观并无什特殊,却以极快的速度向她蔓延过来,爬过沿途精致的亭台,漫过鱼池,蚕食吞进,势不可挡。
绿色本来象征生机与活力,只是眼前这绿铺天盖地而来,压抑的死寂。
此时幻阵之内几乎已布满绿意,唯有陆祁生面前还有一小块裸露的泥地,只是这块地面也保不了多久,只是一眨眼功夫,绿莹莹的小草已逼至陆祁生脚下三尺之处。
“九幽之渊,星火燎原。”陆祁生心中默念,一边以手为笔凌空点画,下笔之处点点红光闪过。
没有符纸作为形体的符制作起来费时费力,全凭施法者自身灵力画就,作符过程中灵力必须流通无阻一气而成,稍有停滞便有符散灵消的危险,但一旦成功,便威力巨大。陆祁生手法利落流畅显然不是第一次尝试,只是时间不等人,符才成型大半,绿草已攀上她的靴头。
看到手段有效,花妖却没有笑出来。因为少女的表情还是那么镇定,她画符的手还是那么稳定,好像攀上她靴头的不是潜藏的杀机而是不足道的灰尘,一拂就去。
这分明就是看不起!商半夏红润的嘴唇紧抿,不知为何心下有些不安,连连催动妖力。小草越发长势喜人,碧绿欲滴。
这边妖力躁动,那边符咒已画完最后一笔,复杂难辨的图形中红光流转,瞬间连接融为一体。光芒大作中,陆祁生单手伸入符中,一掌将其狠狠拍下。
光芒没入地面的那一刻有细小火苗钻出,星星点点,自天师脚下方圆一丈升起。极小极细的红色火苗,瘦弱的一口气就能吹灭,却如附骨之蛆沾之即燃挥之不去。火克木,以九幽火对碧妖草,即成星火燎原之势。
“九幽火!你是谁!”商半夏尖声高叫,混杂着被灼伤的沙哑,有些难听。
妖草虽离体而存,毕竟仍是花妖的木属妖力。九幽火属性最为阴绵,遇物则燃,沾之不去,绵绵延延竟顺着妖力运行路线烧到了花妖本体。若不是商半夏当机立断斩下左臂,只怕再过一刻便被焚烧的一干二净。对于妖来说,外形不过妖力所化,一臂断去也可再生,只是一下损失如此多的妖力还是让她的化形薄弱很多。
“昆仑陆祁生。”黑袍天师收回火种,有些不明白花妖的问话,只好再重复一遍。
“除了天上的神君,人间拥有九幽火的不过一手之数,你究竟是谁?”商半夏心中涌起忌惮,她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安了。先前看陆祁生画符便觉颇为奇怪,现在想想,哪里是普通的召唤火符,分明是释放九幽火的破封咒。
听到商半夏的话,陆祁生也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小师叔笑嘻嘻塞给她“留着玩”的火种,还有这样大的来头。
吃惊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天师突然挪动了一下双脚,脸色在黑袍映衬下越显苍白,她眯起眼,右手心突然出现一张雷光闪烁的符纸,轻轻一捏。
“轰!轰!轰!轰!”
天摇,地晃,楼台坍塌,树木凋落,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一切恢复了安静。
“咳咳咳咳...”李绩跪在地上咳嗽,一身狼狈,困住他的结界已在刚刚的震动中破除。他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家熟悉的院墙。
“出来了!天师大人,我们出来了!”欢欣鼓舞的喊完之后才发现天师大人正和那个女妖遥遥对峙,两“人”很明显都没有理睬他的意思。
“你是怎么做到的?”幻阵被破的花妖也没有保持形象的精力了,绿裙脏的像刚擦完餐桌的抹布。
陆祁生的状态也算不上好,黑袍虽然因为印制其上的昆仑法阵而干净整洁,脚下的云纹靴却不知所踪,露出被侵蚀得漆黑的脚面。原来在妖草那一招里她已受了伤,只是隐而不发而已。
然而天师好似并没有听见对手的问话一样,她捂住肩头重新挣开的伤口,面色苍白,眼神却极亮。她胸前衣襟处冒出一只茸茸的黄毛脑袋,也不知道这只式神是怎么在刚才的战斗中安然无恙的。
远在城外就能嗅见的妖味,站在城主府中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早在下午进李二公子园子时,陆祁生便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埋下四枚子母雷符,如今启动母符,子符自然引雷电之力爆炸,借势破了这幻阵。
“......”商半夏觉得自己运气真是不好,居然撞见了一个仙二代。九幽火、子母雷符,哪样放出去不是修真界千金难求的至宝,就这样随随便便用在自己身上——自己虽说是只百年大妖,可是比起蛮南深山西北荒漠里那些隐居不出的老妖们来说还是过于年轻——岂不是糟蹋了?这样想想,之前那柄寒气浮动的长枪只怕也不是凡品,难怪能丝毫不落下风。
先前受伤的地方在刚刚的打斗中重新震开,陆祁生低头给自己止血。手指却突然一顿,就在低头的一瞬间,花妖的妖气忽然无影无踪。她眯起眼,抬头环视。
破败的院落,狼狈的城主,从刚才起便蜷缩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李二公子,然后便是满眼空空荡荡。
莫非跑了?
她闭了闭眼,不对,还有......四周的草木!
商半夏看到天师将一张淡黄符纸拍到脑门上便是一惊,生怕这位仙二代又弄出什么灵器仙宝,待发现那不过是普通的鹰眼符时放下心来,还很有闲心的轻嗤一声:以草木真身附于草木之上,又岂是区区鹰眼符......什么?!
她急忙从附着的槐树上滚出,转眼落于另一株梧桐上。
莫非是巧合?刚产生这样的怀疑,花妖便看见她心中“不是凡品”的长枪再次对着她藏身处掷来,气势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