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04

和他们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太久，几个负责人就彼此簇拥着被领了进来。

预想中的餐会如期开始——人群自行分成四派各自聚合，紧挨着坐下，像是划分好了什么势力一般。电视台、P&G、PR和主演们仿佛在玩爱情连线一般交错着聊起了天，场面混乱中又处处透着熟络的气息。我插不上话，便老老实实呆在一边，有人来敬酒了，就寒暄上几句，然后交换好名片，碰杯，再坐回原位。

桌上酒兴正酣，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坐在我旁边的远藤突然拍了拍我的肩，示意他有话要对我讲。我不明所以地凑过去一些，只听他压低了嗓音道：“林君，河口先生就交给你了。我们组能争取到这么一个大客户可不容易，务必不要让他感到扫兴啊。”

河口先生？谁？啊，那个P&G的负责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远藤就不顾我的反应直起了身，满脸堆笑地冲着酒席另一边的河口先生打招呼：“河口桑，我想和您身边的几位同僚多聊几句，不知您是否愿意承我个人情，让我和您交换个座位？”

河口原本正在和旁边的人交谈，听到远藤的话，眼神在我们这个方向一转，停留了几秒才慢条斯理地回答：“自然自然。”

我原本还在想，今天运气不错，位置安排真是相当关照我——左手边是远藤，右手边是阿部，两人都算是在场的人中我比较熟悉的，因此不怎么尴尬。如今换完座位，左边成了初对面的河口先生，气氛自然不如先前自然。

见他坐下，我连忙起身，重新端正好正坐的姿势，对他微笑致意。

河口是个保养得体的中年大叔，虽然鬓角已经有些斑白，但还是一头黑发，估计是染的，光看外表很难估计年龄。那边的远藤甫一坐下便开始给我打眼色，我见他眼睛抽筋似地看着我面前的酒瓶，猜测他大概是想要我给河口倒酒。

……在日本当女人可真不容易。

我心底叹着气，取过面前已经开了瓶的上善如水，拈起软布擦拭了一遍瓶口，才倾着身子替河口斟酒。

“河口桑，很荣幸能在这里与您见面。先冒昧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负责贵会社PR业务的林夏生，目前在远藤先生手下工作。今天忝居席间，实在惭……欸”

“原来你叫夏生啊？真是个可爱的名字。”

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套话，直接覆上了我执着瓶口的左手，手指微微用力，将瓶身扶了起来。

“是的……”

“刚才坐在对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我试图挣开他的手，却并没有如愿。他用拇指不轻不重地摩挲起我的手背，凑到我的耳边，悄声说着：“不愧是PR公司的，社员竟然一点也不比女演员逊色呢。”

伴着他的气声，一阵湿热的气息扑倒了我的脖颈间。我不由得头皮一麻，不动声色地移开了一些距离。

——竟然是个龌龊的老男人！我觉得有些恶心，正想起身推开他，却在转头时瞥到了对面正对我着急地使着眼色的远藤。

他的口型一张一合，明显是在说着什么。连起来就是——

「忍耐一下，拜托了！」

……什么？我无法接受，果断冲着他摇摇头，却见他急了起来，一个劲地给我合掌低头，脸都憋得通红，眼角都开始泛红。

「拜托了，真的拜托了！」

“……”

看到他这副可怜的模样，我一时间竟无处发火。举棋不定着是该干脆利落地冲着河口发火，还是按照远藤的要求忍耐下去。

“夏生小姐的手可真好看，想必全身的肌肤都这么雪白细腻吧？”

我僵直着身体，在对面传来的乞求的眼神中无法动弹，只能狠狠地蹬着面前的酒瓶。

……忍耐一下吧，这也是没办法的。我在心里对自己催眠——对方是公司的大客户，若是公然开罪了甲方的负责人，只有我被批评或者开除也就算了，还可能导致整个组的同事们都失去大半的收入。对面这个不怎么招人喜欢但还算负责敬业的远藤进一甚至还会失去在这个业界生存的资本——毕竟他是凭借前P&G广告部课长的身份才被我们公司看中的，断了与P&G的人脉，他几乎失去了能升迁的资本。

然而我的心理建设似乎只给了河口得寸进尺的理由。他的右手从我左手离开后，不经意般地放到了我桌下的大腿上，一边品着酒，一边有意无意地触摸着裸/露在裙子外的肌肤。

“……”

我想此刻我的脸色一定不好看。上齿紧咬着下唇，试图用疼痛抑制羞愤，可整个人还是气得不行，放在桌上的右手甚至有些颤抖。

身旁的阿部忙着在和电视剧的导演寒暄，对面的远藤已经从我这边移开了视线，在和身边P&G的前同事聊天。我突然有些泪意上涌，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孤立无援这四个字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