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床那日正赶上立秋,空气中的还残着些燥热,屋外树上的知了的叫声一声不如一声,分外凄惨。唯一比夏天好的就是入了秋,雨水也多了些,燥热便没有那般的难耐。
而且近来的药水泡脚泡的多,每逢下雨,也没有多痛了。只是时常想起他,却不知道是何滋味。
眼见着窗外的桂花已缓缓的攒了些珠花,总能闻到些淡淡的清香,只是那香味却勾不起我半分的兴趣。期间大嫂曾来过两三次,只说待桂花都开了,我的伤好了,再好好的过中秋。
岛上最鲜最肥的蟹已留意着,只等着我伤愈。只是展昭的事,却是缄默不语,绝口不提一字,每每我问起的时候,大嫂也总是顾左右而言它。我隐约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只是大嫂不愿说。可是山上发生的事我分明记得,我记得每个下雨的夜晚他都会将我搂在怀里,直到我的疼痛转淡才离开。我记得他会烧每一道我喜欢吃的菜。我记得下山的时候,他背着我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只为了带我看一场我看不见的庙会。庙会上拉着我的手,怕我走丢。我记得他请大嫂来为我看病,白福来陪我放风筝解闷,公孙先生来与我下棋。这些记忆太过鲜活,深入骨髓一般,拔不出,刮不去,生生的剜着心骨,却是不疼不痒,只是难受的紧。
如今我记起来了,白福是我的管家,公孙先生则是开封府的人。只是我始终记不得他是谁。大嫂告诉我他叫做展昭,可是我分明记得他在清明节的时候,带我去祭拜的那个人就叫做展昭。只是我的脑海里没有半分关于展昭这个人的印象。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长得英俊还是丑陋不堪我一概不知。只是每每提起他的时候,大嫂眉眼间淡淡的悲伤叫我不忍心在谈起。
可是他在我心中越发像一个迷,越是不记得,就越想知道与他有关的事。所以我问了白福,白福同我说了许多事,盗三宝,闹东京,是现在的我所无法想象的。但是白福提到了一点,我习惯叫展昭“猫儿”。
我想起他将猫送我的时候,我随口就叫出这两个字,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后来白福也不知在哪里找来一幅画,看落款字迹分明就是我所写,而话上的行笔也是我的风格,而画上的男子着实英俊。
一身蓝色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尤为的合身,手中拿着一把剑,那剑名唤巨阙,我看到的那一瞬间,脑海里就出现这两个字。教我注意的却是他的眼睛,像猫儿的眼睛似的,让我觉得分为熟悉,而且他的发间系着的是一条白色的发带,便是这么一看,就觉得分外合适。
只是这张脸,我却是第一次见到,除了那双眼睛,其他一概不知。白福告诉我,这画中的人就是展昭。而这幅画正是我一年前所作。
我突然又忆起碰到他脸的时候,他脸上坑坑洼洼的感觉,难得真的就是这个展昭?如果是,为何要给自己上坟,做这么晦气的事?
而我又发现,无论我头天将这画上的人看过多少遍,在心中默记多少遍,第二天一起来,就会忘了这人的样子。任凭我怎么想,都记不得。问了大嫂,大嫂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另一件事就是那晚他烧迷糊中唤的那个叫玉堂的名字,便是我。我姓白名玉堂,表字泽琰。平日里,他一直唤的就是我的表字。
只是那夜他唤我名字作甚?还有他在坟前说,只要我去,展昭就会高兴的话究竟又是什么意思?我琢磨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正懊恼着,耳边已传来了白福的声音:“爷,轿子已经备好了。”
被他的声音一惊,我方回过神来,忆起自己半日前所作的吩咐,冲他“嗯”了一声,便在他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