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池的三层半楼的小别墅在全上海最贵的地段,寸金寸土的地皮,每平方的价格就吓死人。别墅前面还有一个不小的花园,假山怪石流水奇松应有尽有,顶楼是空中花园,底层是家庭影院,一二楼有个复式的旋梯,开阔且齐高的天花板,后山前水,采光充足。从庭院的园林设计到客厅卧室的轻欧式风格,都是庄池一手设计的。

庄池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凡事力求尽善尽美,这别墅的上上下下,唯有一点让他不满——

他把浴巾围在胯间,看着眼前不透影子的毛花玻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走出去的时候,庄池的头发还在滴水,水滴顺着脖颈滑到完美的胸肌上,流过小腹,钻进柔软毛巾和皮肤的缝隙之间。一眼就看见顾白坐在床上,对这一副希腊雕塑一般完美的□□头也不抬,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敲得起劲。

顾白是他的恋人,之所以还称为恋人,是因为他们在中国没法领证。

不能,这只是拿来作借口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有另外一方面——顾白不想。

他们是真正没有任何法律束缚,想分即分,想合即合的一对。几年前庄池在上海一家高级餐厅第一次遇见顾白,庄池当时和一个法国老板做生意,没想这个法国老板只有国籍是法国的,本身是个土生土长的捷克人,捷克语地道,英语奇烂,和庄池对话只能比手语沟通。

无法之下,隔壁桌吃完饭的顾白就主动当起了临时翻译,庄池也不知道这年头请一个高级翻译一小时多少钱,两个小时公事谈完,事后庄池把皮夹里的毛爷爷都抽了出来。他直觉眼前这个捷克语说的无比顺溜的年轻人不简单——果然顾白看了一眼红红的钞票,习惯性顺了一下面料考究的西装领子,挑着眉毛就戏谑地给了一个‘我不缺钱’的眼神,看了庄池半晌,这才淡淡地来了一句:“你能送我回家么”

现金不够就肉偿,滚床单顺理成章。

顾白的脸孔是外国人长相,在上海这种大都市里,混血儿也不算少见,但像是顾白这样一口气混了六国的,庄池也是第一次碰到,因为眼睛黑,庄池一开始以为他的金发是染的,其实扒下来一根就会发现,从发根到发尖都闪闪发亮。

和顾白这种美人上床,庄池自觉自己实在不算亏。然而国外思想开放,像顾白这种人多少自由放浪一些,庄池觉得,顾白就像一只养不熟的贵族猫,就算一天到晚圈养在家里,也不见得会和你亲近多少。

骨子里的薄情和寡淡,他想疏离你,下了床走出房子,就找不回来了。

工作性质所致,顾白的工作时间弹性很大,一年到头只忙活几个月。一来二去两个人互相熟悉了,不忙的时间顾白就往庄池家跑,顾白原先租住的那套三环外小公寓也废弃了,顾白成了庄池房子里的常住户。

为了养这只猫,庄池买了这栋让大部分上海人都眼红的别墅,装修一新。又因为这只猫受不了一整个冬天吹暖空调,三天两头流鼻血,庄池砸了前一年刚装好的地板,重新铺暖水管。

然而这只叫顾白的猫天生学不乖,放着千万的房子不住,每个月都要挑几天夜不归宿,经常大半夜喝了酒带着一股香水味从哪个烟味熏天的酒吧回来。庄池并不喜欢自家的猫这样,然而他家的猫一不需要他养,二不需要他喂,长着这么一张脸,年纪轻轻二十几,都找不到理由非要被庄池关在家里。

最重要的是,这只猫根本都不需要他赶,指不定什么时候,顾白就消失在庄池的世界里了。顾白仗着庄池对他的无限放纵,让庄池享受着抱他的欢愉,感受两个人私密的极乐。要终老太难,能把握的时候,庄池就不敢要求他、赶他走。

“很忙？”庄池把头发擦干,给顾白开了瓶红酒,坐到床上从后面搂住他,就看见电脑上一屏幕鬼符:“这又什么语？”

“鸟语。”顾白‘啪’地一声合上电脑,转手接过庄池手上的红酒杯,摇一摇,色泽纯正;闻一闻,醇香四溢;品一小口,却道:“八二年的拉菲和去年酿好的在我嘴巴都是一个味道,你不必总是拿那么好的。”

庄池才不在意红酒多少钱一瓶,他盯着握着酒杯的那只手——连那双手都长得漂亮极了,骨节分明,十指细长,在红酒与灯光的映衬下,皮肤透着红润的光泽,庄池就喜欢看顾白拿着酒杯的样子,要顶好的红酒相配,才能勉强相得益彰。

“给你的怎么敢差,”庄池光裸着身子去掀开顾白的睡衣,手摸进去,小腹,肚子,胸口,一路上去,手感太好,他摸了几下的就色情起来,身下也起来,一团火着的他迫不及待:“做么？”

窝在庄池怀里的顾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他身上游走的火热掌心好像和他无关,他僵着身子,过了一会才吐出两个字:“不想。”

庄池的动作一下子停下来,顾白最近不热衷于此,昨天出了门晚上就没有回来,今天回来的时候嘴上破了一块。顾白不喜欢别人在他身体上做标记,在床上也是,但昨晚却破了戒,脖子上一个吻痕,扎眼的不行。

再浪漫的环境也经不起两个人这样的气氛折腾,静谧的空气里流淌着说不清的不堪与尴尬,闭塞的让庄池肺部缺氧,他下面到了这个节骨眼被浇灭简直泯灭人性,怀里的猫咪偏偏还垂着头不做解释,他觉得自己几年的耐心将要告罄,然而他稍稍松手,就觉得这人抱在怀里的手感太好,心里还是舍不得:“不舒服？”

顾白抿了抿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庄池拿手拨弄一下顾白的刘海,顾白面无表情的脸像是没有什么精神,眼睛里心思散乱,庄池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去隔壁睡好么？”

他用了最合理不过的商量口气,可是一说完自己就后悔了,他撑了一下床,从被窝里出来,自己改口道:“不,我过去,你睡这里,可以么？”

其实怎样都可以,庄池无条件宠溺,他下了床,刚想出去却被顾白拽住了手:“庄池我……”

“有电话啦!有点话啦!爱接不接!爱接不接!不接挂了!不接挂——”

庄池顿了一下,拍了拍顾白的手,示意自己去先去接电话。这段铃声也是顾白无聊的时候给庄池挑选的,很萌的童音,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庄池有小孩了。招人误会,顾白给庄池弄上的,庄池就三年如一日,换了手机也没有换掉。

顾白松开了手,一边看着庄池去接电话,一边挪着身子钻到被窝里,就露出一个金色的脑袋上一双黑灿灿的眼睛,看一眼就让庄池心疼化了。

“请问是庄池庄先生么？”

“我是。”庄池笑着拨弄顾白金色的发丝,顾白总是下意识露出这种小动物一样的可爱神情,每一次都让庄池招架不住。

“您好,庄先生,这里是体检中心。”那边的女音一成不变:“庄先生,您这一季度体检结果有需要复查的项目,请您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医院。”

庄池放在顾白脑袋上的手顿了一下:“是检查出有什么问题么？”

“庄先生,现在的体检报告单并不准确,还得请您到医院一躺。”

顾白有些疑惑的抬头,他看见庄池微微皱眉:“是胃的问题吗？”

“是的,庄先生。”

庄池心里‘咯噔’一下,他把放在顾白头上的手挪开,以免顾白发现自己的不寻常:“小姐……”

“庄先生,这只是疑似胃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