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芥川突然放轻脚步走过去，在黑子完全看不到的情况下，一脚踢开了床下的鞋子，踢得远远的，那是黑子的脚完全够不到的地方。

完全不知道身边此刻就站着一个人，眼前一片漆黑的黑子情绪本就处在不稳定的边缘，他找不到地板上的鞋子，一瞬间脸上流露出了无助和失措。

芥川望着黑子那无助的表情，突然间显出了一丝笑意——很柔，很甜，也很满足。

啊。

其实他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看到黑子这样脆弱的一面，失去了以往的冷静与镇定，这样手足无措的，脸色惨白的，像是大病了一场后完全没有一点精神的样子。

于是悄无声息地，芥川往前迈了一步，站在黑子的身侧，只伸出来一只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姿态，地板上，他的影子拥抱着黑子微微颤抖的影子。

黑子越是流露出脆弱与迷茫，他就越是觉得愉悦——果然强大如黑子前辈，还是需要依赖别人的呢。

这样想着，芥川轻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拉住了黑子的左手。

惊觉身边站着人的黑子顿时受惊般抖了一下，但因为丧失了视觉所带来的不安，黑子条件反射地紧紧拽住了芥川递过来的那只手需求着安稳，那就像是抓住了一稞救命稻草一般。

他拽得很紧，没有任何想要放开的趋势。

这使得芥川的征服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抱、抱歉……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黑子的声音带了一丝难掩的歉意，似乎是在为给对方添了麻烦而内疚。芥川的笑意顿时更大，他摩挲着黑子细腻的手背，然后近乎虔诚的回握住黑子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那一刻仿若任由荆棘心脏，开出花瓣。

哈哈，就像是订婚了一样啊，这样亲昵的握着手。

芥川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往那白皙的手背上印上一吻的冲动。

如果前辈的另外一只眼睛也毁掉的话……就只能这样紧紧抓住他的手，依赖着他而行走了。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蹲下身，半跪在地板上，抓过被踢远的鞋子，然后扶住黑子的脚踝，为他亲自穿上。

“是……火神君吗？”

突然，黑子的声音打破了和谐的气氛。芥川为他穿鞋的动作一个停顿，眼神瞬间阴暗了下去。

聪明如黑子顿时明白自己猜错了人，他有些尴尬地垂下头，低声道：

“抱歉，我以为……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芥川依旧没有吭声，嘴唇边的笑意却淡了大半。

他没有松开握着黑子的那只手——就像一株青色藤蔓，在悬崖上，困住了少年的手臂，绕上起伏的胸膛，用尽他全部的力气。

少年无可奈何，只得面对他，有时显现温柔，有时想逃，大多时候平静，却又带着一点点的无措。

而他，试图暴戾时牵扯出对方的伤口，欣喜时开出花朵，大多时候沉寂。

那藤蔓纠缠着，绵长而紧致，只是不愿给少年没有他的自由。

就算是现在想起来三年前在病房的那一幕，芥川仿佛依然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是少年传递过来的热度，不高不低的体温，像是那孩子原本就带给他的感觉。

他喜欢吃芒果。

芒果的形状实在讨喜，把有弧度的一边放在虎口处，就好像被人抓紧了手。

于是在喜欢芒果的年纪里恰巧遇到了那个有着水蓝色短发的青年，那是一种对芒果更加执着的感情，就像是那个病房中的午后，他伸手，接着少年的左手。

这样他的手就像是握着那形状讨喜的芒果一般，弧度契合得如此完美，仿若天生一对——不同的是芒果没有温度，少年的手却有。于是他的右手也不会空荡荡，心也不再冷冰冰。

不轻不重，掌心干燥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让人心安。

前辈，我真的很喜欢你。

那时候的黑子是不会知道的，在他说出火神君的名字的下一秒，面前的人正鼓起勇气准备说出口的一句话。

或许就是因为被阻止的告白成为了长久的遗憾，那对黑子的执念在遗憾之中更是加深了数倍。

他已经不会再去在意其他人如何看待这段感情了，或许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对黑子的这段偏执般的爱情——毕竟他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没有道德观，没有羞耻心，脸上那些生动的表情，不过是绝佳演技的一种体现。

想起了过去的种种，视线模糊了一般，脑海中无数次出现的人影和这夜色与浑糜的灯光融为一体。

窗玻璃还是白雾一片。芥川的手轻轻触碰在上面。

好凉。

窗外的月光柔和，像极了那人的眉眼。那盏不明不暗的青色路灯在夜里滋滋地亮着。

芥川感受着月光的温暖，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月光再柔和，又有什么用呢。

——即便你包围着我，我却触碰不到你啊。

缝隙中的花静静地绽放着，就这样盛开了三年之久。一直一直拖延着，像患着疑难杂症解不开，苟延残喘着勉勉强强把时光熬成过往。在岁月的蹒跚下已经布了一层细细的尘土。没有香味，隐匿于幽暗深邃处。

只是那花未曾被时光斑驳了原本的颜色，依旧那样浓艳。很美，美到病态。

恰如，爱的惨烈。劲头还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