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小前锋在回防时，特意擦着日向的肩膀而过，笑着说：

“日向前辈，别白费力气了——你们投一个，我们就还一个，分差永远是50分哦。”

之后的场面就和那名小前锋说得一模一样。当神奈川的进攻失败，未能得分时，茨城则像是一并放弃了进攻的想法，悠哉悠哉地跑过半场，维持着分差的同时，等待着神奈川的下一次挣扎。

终场前的最后一分钟，分差依旧是50分。

丽子叫了最后一次暂停。

黑子看到，她拿着笔的手在微微发抖，战术板上已经画不出新的东西。她双眼泛红地看着她的队员们——汗水浸透、眼神却依然不肯放弃的队员们，也是从高中一直并肩作战到大学的老友们，最终什么战术也没布置，只是用力地、一个一个地拍过他们的肩膀。

“别慌。”

少女的声音发紧，却没颤抖：

“我们打了一整场，没放弃过一次——最后一分钟，也一样。”

全场观众开始默契地一起叫喊起木吉的名字——明明是根本不可能再追上的分差，但所有人都不愿提前退场。

恍惚间，黑子忽然明白，为什么这场输球比任何一次都让他难受——不是因为分差巨大，是因为茨城把坚持当成了笑话，把热爱当成了可以量化的弱点，可前辈们仍然把这些“弱点”当成宝贝，攥得紧紧的。

这种东西，与胜负无关，甚至与篮球本身也并非完全相关。茨城大学践踏了战术，但他们无法理解，更无法摧毁这种东西。他们用五十分筑起的高墙，隔开的不仅是胜负，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灵魂。一方在计算着如何优雅地掌控一切，另一方则在用最笨拙、最遍体鳞伤的方式，证明着某种存在的价值。

黑子看着若本那张带着公式化赞赏表情的脸，突然感觉到了些许的怜悯。这个人被困在那套完美的、安全的计算里，或许永远也无法触及那种灼热的、近乎悲壮的生命力。

于是当那个轻佻的小前锋对着丽子出声嘲讽时，黑子几乎是自然而然地踏前了一步，肩线绷成直线，像在场上预判防守时那样专注，只是这次护在身后的不是传球路线，而是他的前辈们。冰蓝色的眼睛抬起来时，冷得像是覆了一层薄霜。

众人似乎都因这突如其来的介入而怔了一瞬。丽子抬手，极快地抹了一下眼角，将原本的脆弱压了下去，背脊重新挺得笔直。

若本这才注意到黑子的存在。

“黑子……哲也，原来如此，下一场就是我们对阵东大了。我们研究过你的录像，你的篮球非常独特，近乎于一种……美学。”

男人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在不容许任何浪漫想象的赛场上，这种单一的才能，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喂喂，我说你这家伙啊……”

若本的话音才落下，青峰就上前将黑子猛地拉到了身边，他身形本就高大，这一步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脸上也是再明显不过的暴躁和嫌弃：

“废话可真多。篮球是用嘴打的？”

“奇迹的世代……青峰大辉吗。久仰大名了。”

“光是久仰可不够啊，下场比赛，老子会在你头上拿够五十分。你最好亲自来防。”

地上的草图还散着，却没人再敢踩，仿佛连空气里的张力都变了。

在若本因青峰的话脸色微变时，黑子适时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先前翻涌的波澜已彻底平息，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恐怖的平静。

他目光越过若本，直接落在其身后的小前锋身上，伸出手：

“请把它还回来，那是木吉前辈的。”

那名小前锋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看到——他手里把玩着一枚诚凛旧队徽，边缘的镀层早已磨损，露出底下深色的铜胎，在灯光下泛着温吞的光泽。男人手指下意识地收拢，握住了徽章，随后指尖一弹，将那枚小东西轻佻地抛向空中，又接住。

“哦？你说这东西啊。刚才掉在地上，被人踢来踢去的——都磨损成这样了，弱者还真是喜欢抓着这些没用的情怀不放。”

“葵。”

若本开了口，那个叫葵的小前锋不情不愿地“啧”了一声，拇指一翘，这才将手中的徽章抛了过去。黑子稳稳地接住，掌心触及那枚被岁月磨得温润的旧徽章，然后转身，双手递还给木吉。

“前辈。”

木吉微微一怔，接过徽章时，粗粝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模糊的刻痕，仿佛能触摸到无数个并肩作战的日夜——从高中到大学，每一场比赛，这枚徽章都别在他的包上。

若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黑子身上，对于黑子无视自己、转而向队友发难的举动，他心里少见的涌现起一股焦躁。

“看来，我似乎低估了黑子君与过去的羁绊。这份情感，在赛场上确实是难得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