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的午后,遍地泼洒着慵懒柔和的阳光,在病房的窗前,在老人软趴趴的银发上。
疾病催人老。黑子的祖母转眼间又瘦了一圈,脸色泛青,看起来极其不健康。
起初老人还能吃点容易消化的果肉,到后面就很难再进食,每天靠着身上的输液管流入的营养液维持着。
黑子疾步走进病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老人靠在病床的床头边上,伸长了脖子不停地想看窗外的风景。
那动作就像是老人下一刻就要从病床上起来然后走到四五步外的窗前看一看外面的太阳,可是却又被生命体征追踪仪的连接线有型地禁锢在了病床上。
黑子瞬间心疼得不行,嘴唇哆嗦了一下,没发出声音。
如果说有型的枷锁可以一狠心拔光它,那么无形的呢?
无形的是老人留恋尘世的心情。
那又为什么留恋?
也许是因为她希望可以看到她一手带大的孙辈成家立业。
也许只是因为她害怕离开。
由于不能正常的进食,老人的嘴唇干裂得厉害。黑子用开水暖了四五勺橙汁喂她,老人睁开有些浮肿的眼皮慢慢地把这点饮料吸下去。大概也就是一口的橙汁,老人吸了很久很久。
黑子努力让自己的手指不抖,心里不停地想着她是很痛苦的吧,骄傲如她,如今却连掌管自己的能力都已经孱弱至此了。
在医院长时间护理的黑子似是习惯了这样卡带般慢速的一切,等到橙汁所剩无几的时候才交由旁边的护工拿出病房去清洗杯子。
黑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一切,感觉时间在这里都是难以流淌的,近似静止的一切。
而老人突然就剧烈的抽动起来,伴随着打恶心的声音,黑子有预感她是要呕吐。没有思索的抽了手边的餐巾纸放在老人嘴边小心地掩住。速度之快,如同本能。
老人干呕了两下,没有什么污秽物,却把刚刚喝下去的水吐出来了大半。
护工也是正巧进来,突然很高兴地说了一句:
“哎呀,这就是血缘啊。”
然后快步过来帮黑子清理干净。
其实黑子从来没有真正地明白过何为血浓于水,总觉得这样的词汇如果说要挂在嘴边未免太过矫情。
这只是一个不大的举动,却忽然因为这四个变得生动具体起来。
老人的脸上浅浅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似是满足,又似是感动。说不清道不明的,但那是一个很可爱的笑容。生动到老人整张因为病痛而苦愁的面容都舒展了。
黑子心里微微一动,突然柔声道:
“奶奶,我明天早上可能没办法过来了,下午再来看您好吗?”
老人迷迷糊糊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清楚了。
黑子继续保持着脸上温和的微笑,捧起老人的一只手,趴在床边慢慢道:
“明天我有一场重要的比赛,奶奶会为我加油的对不对?”
老人动了动手指,轻轻捏了下黑子的指尖,似乎真的是在为他鼓劲儿。
就像是在说,我都在如此努力地与病魔斗争了,你可更要加油哦。
这样一想,黑子心里更疼了,他靠过去,又吻了吻老人不是很热乎的脸颊:
“我会赢的,请不要担心。”
“啊……啊……”
老人突然开了口,含糊不清地发出了几个字音,黑子没听懂,又问了两遍。老人缓了口气,又说了一遍:
“开、心吗……?”
黑子愣了。
打篮球开心吗?
特别简单的一个问题,此刻却有些难回答。
黑子在老人紧锁的目光下露出了一个笑来,只是把老人的手握得更紧了:
“嗯。”
老人稍稍动了下手,黑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轻轻地把人放开。老人颤颤巍巍地抬起手,黑子顺势靠得更近了一些,方便她去触碰。
被修剪得有些方方正正的指甲轻轻戳了一下黑子胸口的那枚凤凰图案的徽章,然后又忍不住多摸了两下。
徽章泛着凉意,好像怎么摸都暖不起来似的。
黑子扶住老人的手,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