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染亮了夜，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黑子睁开眼睛，潮湿的眼角立刻就落下了一滴泪。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头顶的灯光，依然，他的视线中有一半是灰暗的。

“哲也，醒了吗？”

赤司温和的声音传递过来，黑子猛地一僵，几乎不敢转过头去看。很快，他被人小心地搀扶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整个后背酸疼得厉害。

在黑子和床头之间垫了一块柔软的枕头，赤司把晾在一边的温水拿了过来，低头先用自己的唇试了下温度，确定不烫后才喂到黑子嘴边：

“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黑子有些怔怔地望着赤司，喉咙发涩，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明显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快得无法自己。

其实在黑子昏睡的时候，赤司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在黑子睁眼的刹那，他自然没有放过滑入枕头中的泪。

“手术很顺利。”

赤司微微一笑，抚了抚黑子右眼的纱布，动作温柔：

“不过，一周后才可以拆掉纱布。回到球场可能需要一个月到两个月的时间，不用担心，完全赶得上复赛。”

“时间太晚了，我就让凉太他们先回去了——虽然他们坚持在这里想等到你醒，不过人多毕竟不好，容易吵到你休息。”

“所以抱歉哦，现在只有我在这里。”

“麻药过去后，伤口会比较疼。如果难受不要忍着，随时和我说，好吗？”

望着赤司柔和的脸颊轮廓，黑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并不是那种应该有的狂喜。手术成功，他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太好了，不会被赤司君当做残次品一样丢弃了。

尽管这只是一个麻醉后所做的梦，但就是这个梦，他每想一次，指尖都是彻骨一样的凉。一切都太过真实，让他难以释然。

他有些累了，却依然强撑着听着赤司的声音，现在的赤司对他有多温柔，他就能更深刻地体会到赤司在梦中对他有多残忍。

“……赤司君。”

长时间没有说话，黑子这一开口直接破了音，沙哑而低迷：

“如果，我这次手术失败了，你会将我逐出球队吗？”

赤司微怔，很快就皱起了眉。

他瞬间就明白了黑子醒来后为什么这么不安了。

赤司微微起身，单手撑着床边，把人小心地捞进了怀里。

黑子的身体很凉，整个背脊挺得又直又僵。水蓝色的发丝盖在纱布上，凌乱又很没精神地趴着。

轻轻叹了口气，赤司笑着道：

“哲也，你大概还是不清楚，为什么我们依然会聚在这里一起打篮球。”

黑子垂下眼睑，靠在赤司的肩膀上没吭声。

“因为有你在，才聚集起了又一个奇迹世代。”

“哲也，现在开始，你要站起来了哦。”

黑子愣了下，突然就攥紧了赤司背上的衣服。他沉默了很久，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庸人自扰。

赤司的嗓音柔软，细腻，带着数不尽的耐心。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黑子对于篮球的渴望，眼伤带来的折磨让黑子心力交瘁，在痛苦的碰撞撕咬中燃尽能量。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安慰人的人，话点到为止。他始终是一个行动派。他想告诉黑子，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赤司。

黑子的不安，他会用时间与行动，亲手为其抹除。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黑子直视上赤司的眼睛。

虽然视线里有一半是灰暗的，但光线还是透过了纱布的缝隙隐隐撒入眼眶中。那么温暖。

连同那双绯红色的瞳孔都散发着柔柔的暖意。

良久，黑子露出了一个笑，轻声道：

“久等了。”

谁不是一边受伤、一边成长。梦想是一段荆棘路，总会有代价，但都值得。

没有不可抚愈的伤痛，没有不能结束的回忆。所有曾经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