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开始稀稀拉拉地下起了小雨,在这个深夜里呈现着灰暗的色调。
怎么就又下雨了呢,明明这几天刚刚放晴。
黑子无力地垂下头,席卷而来的绝望让他身体直发抖。
真的太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绝望了。
他突然想起来,当初在帝光的最后一年,老人还可以下床走动。那时候他退部,放弃篮球,感觉自己一下子一无所有,一文不值,看着坠入了底谷的自己,感觉什么都无所谓了。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天,反复地自我调节才缓过来。直到毕业典礼那天和赤司分别,好不容易压制在心里的痛楚又涌了上来。一个人走在帝光中学的樱花树下,走着走着眼眶就酸了,最后还是哭着回到家。
推开家门的时候,突然看到厨房里有人在煲汤,年迈的老人拿起砧板准备剁鱼,看到站在门口愣愣的少年,老人眼睛花白也看不清他脸上的泪,只是笑眯眯道:
“欢迎回家哦,哲也。”
大概就是那一刻吧,黑子突然觉得很幸福,生命在历经了沉浮后终于又找到了归属的感觉。
捧起热汤喝了一口,有点咸,但更多的是甜,黑子忍不住地大口喝了起来,喝着喝着又开始哽咽,才发现眼泪自眼眶掉到了碗里,却温暖得无法言喻。
汤中散发的热气扑面而来,他的泪落得更凶,心脏却不再疼。
那会儿的日子多开心啊。
可如今念头一思及过去,就加剧了痛苦的侵袭。
有些神经质的,黑子开始不停地给老人拽被角。床上的人稳稳地安睡着,黑子又再次查看了一下老人身下的尿垫,终于认定没有问题后,黑子这才悄声起身,走出了病房。
楼道里也没亮着灯。突然间黑子的双腿一软,仿佛这一晚上鼓足的勇气全都消失殆尽,就这么靠着墙慢慢滑坐在了楼道的地上。
身后的墙壁是这么的冰冷,冷得让人心发慌。就像是一片冷如极点的冰原。
他抖着手掏出手机来,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周身的黑暗,像是最后的一点点希望。手敲在屏幕上,调出了几个熟悉的人名,拇指按在了绿色的拨通键上时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原来光是看着名字而已……精神都会绷不住地开始坍塌。
凌晨四点半,黑子打通了黄濑的电话。
他什么都不想说,其实就是想听听黄濑的声音。
真的,就听一声都好。
就一声。
“喂……?”
对面传来了迷迷糊糊的声音。
黑子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垂下了眼睑,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小黑子?是小黑子吗……?”
黄濑的声音清晰了起来,一下子变得柔和了很多。
那么轻,却又那么重。
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黑子的心口上,力量刚刚好。
“啪嗒。”
一声脆响。
“啪,啪,啪嗒。”
是什么东西坠落在地上,然后碎开的声音。
是眼泪开花的声音。
黑子从来没有发现,原来黄濑的声音是这样的具有杀伤力。
那么温柔,温柔得让人心碎。
“小黑子?怎么不说话……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明对面没有说一句安抚的话。
可是仅仅是听到他的声音,黑子就再也撑不住了。手不停地哆嗦着,电话都快要拿不稳了。
所有的痛苦翻江倒海地涌来,面对着死亡的恐惧感与对未来的无助,所有的话语在此刻只能转换成腥咸的液体,迅速地滑过脸颊,打湿了领口。
黑子蜷缩起了发冷的身体,就这么狼狈而崩溃地仰起头,用手肘挡住双眼。
无声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