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出浴后的怦然心跳
湿润而柔软的金发不再毛糙,而是服帖地勾在了耳后,像是垂泪一般的水滴蜿蜒而下,掠过了被水汽熏蒸的迷蒙的绿色双眼。精瘦却不失肌肉的皮肤并没有西欧人惯有的白皙,源于打理庭院时阳光的洗礼,倒是让这位勤劳的园丁多了几分健康的气色。
仅仅在腰间围了一条白色浴巾,柯克兰先生就这么迈出了浴室,顺便一起带出的,也许还有澎湃且温暖的水雾——俄罗斯人认为,这大概就是让他的鼻翼有些发痒的原因之一。
亚瑟在稍微擦拭了一下头发之后,就随手将毛巾扔到了一旁,抬起眼的他似乎才发现伊万的存在,绿眸略带疑惑地斜睨了一眼这位犹然呆坐在床沿的先生,不解地对上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轮到你洗澡了哦?”
伊万默默地站起了身,并没有开口,毕竟此刻有些干涩的喉咙可发不出他平日里绵软的声调,拉上的浴室门阻断了英国人不明所以的视线,理所当然的,也隔绝了一些不该听见的声响。
17、 庆祝某个纪念日
又是一年春天,断断续续同居了两周年的两个国家头一次兴起了庆祝一下的心思。亚瑟在第一时间独占了厨房,宣称要好好款待伊万的他,似乎忘记了对方身为他的恋人,早就对他的厨艺心领神会。
布拉金斯基先生笑眯眯地欣赏完英国人的喜悦,然后自告奋勇地提供了酒——这成功地让那位踊跃表现的主厨忘记了自己色香味具无的杰作。
醉酒的绅士单脚踩上了沙发,手中的瓶子约莫是专属于他的话筒,在抑扬顿挫地吟诵了一首十四行诗之后,便恰到好处地失足滑到了俄罗斯人怀里。于是伊万只好眨了眨那双仍旧清醒的眼睛,遗憾地松开了手中空空如也的酒瓶,转而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腰肢。
烈酒的香气被这位爱酒的国家抱了个满怀,然而他却从未觉得它们有此刻这么让他醺醺欲醉过。名为亚瑟的英国人也许终于在隐约中认出了他是谁,嘴边流淌出的字句也断断续续地由华兹华斯换成了普希金,布拉金斯基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起的嘴角却靠近了绅士的耳边。
“您多么可爱!”
18、 接对方回家
布拉金斯基先生站在门前,打开了那把恋人送给他的长柄伞,金黄色的向日葵在眼前绽放,吸引了俄罗斯人怀念的目光,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紧了紧脖子上的米字旗围巾,抬脚迈进了雪幕之中。
越发反复无常的气候,让俄罗斯的夏日几近缩短到不可预料的长度,跨越了长长的梅雨季节,这个本就位于北方的国度,提前迎来了他白雪皑皑的冬日。
花园里脆弱的夏花,在轻柔却层层堆叠的雪花里告别了它们的一生,一夜之间进入了寒冬凋敝的庭院让辛勤的园丁先生陷入了难得的抑郁,于是拒绝了恋人跟随的他,不出所料地错过了归家的时间。
这个城市的公共交通早已为了节约能源而成为了被削减的开支,因此在伊万找到亚瑟时,对方似乎将要或者已经成为下一个奥茨。
雪地里的英国人看起来刚刚回过神来,而布拉金斯基先生早已拍掉了他身上洁白的落雪。不大的伞面遮住了阴霾的天空,厚厚的羊毛围巾则遮住了亚瑟冻红的鼻尖,绿色的眼眸眨了眨,静静地回握了那只温暖的手掌,和对方并肩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19、 离家出走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离家出走,伊万看着手中对方留下的便签,默然地想到。
不,也许称不上是离家出走,毕竟亚瑟要返回的是他真正的家,那个曾经被称为大不列颠的海上岛屿。不过事到如今,除了亚瑟柯克兰,还有那狭小的国土上残存的留守人,大概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个国家旧日里的辉煌了。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地球开始潜移默化地回报这群赋予它伤痛的人类。最先发现这一点的当然是国家们,然而他们却也是对此最无能为力的存在。伊万毫不怀疑这逐渐上涨的海平面是在回归寒武纪,就如同那即将再度淹没在巨神海中的国家一般,他们所能做的,唯有珍惜剩余的时光。
柯克兰先生最终还是没有回归海洋,哪怕旧日里的陆地已成为又一个亚特兰蒂斯,世界上却没了可供他返乡的诺亚方舟。
事实上,他甚至没有走出多远,因此伊万轻轻松松地就找到了他。这场离家出走最终以归家作为了结束,俄罗斯人笨拙地拍了拍亚瑟的肩膀,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20、 一个惊喜
亚瑟有些惊异地眨了眨眼,不知对面前的“礼物”做何反应。
那是一堆古旧的书籍和相册,其中甚至夹杂着盖着火漆的信件,无论如何,哪怕没有那显而易见的徽章,他也能一眼认出这是他的东西。柯克兰先生在来到俄罗斯时没有携带任何包含着回忆的东西,如果所能拥有的只有现在,那么执着于过去也不过是徒增对未来的恐惧罢了。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确对‘克格勃’先生的多此一举心存感激,这些来自祖国的旧物明显是和伊万一同来到了俄罗斯,因此它们并没有受到之后连绵不绝的暴雨侵袭,泛黄的纸面依然干燥而平整。
布拉金斯基先生在亚瑟抬眼可见的桌面上默默地放了一壶茶,甜腻的果酱则置于一旁。虽然现在这些‘过去’占领了绅士的心神,但伊万明白,他们的未来已经合为一体。
也许比起相隔万里的陆地,连成一片的海洋更为亲密。
21、 屋顶上看星星
终于停下落雪,让被迫困于室内的两个国家总算有机会出门瞧瞧这个残破的世界。
目所能及的一片白雪皑皑似乎是遮蔽了一切,然而那雪地里歪斜的灯柱和仅仅露出一点儿草叶,都从侧面证明了这片土地经历了怎样的灭顶之灾。
勉勉强强扫除了门口和屋上的雪堆之后,天色已然接近昏沉。因此两人索性带上了热茶来到屋顶,打算见一见多年未静心仰望过的星空。
“……这些星星,似乎已经和当年在海上时的不一样了。”呼出一口雾气,亚瑟将尚且温热的茶水放到一旁,有些犹疑地朝那片星空伸出了手,“我们……很快也会消失在别的星星的视野里吧?”
“不会的哟,亚瑟。”同样抬头望着那依旧闪烁的天体们,伊万抬手拉了拉对方身上滑落的毛毯,“在它们眼里,我们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姿态而已……就像这颗恒星上诞生过的无数生命一样。”
“……也许那样也不错。”依靠在俄罗斯人身侧的粗眉毛绅士顿了顿,收回的手紧握住了恋人的指尖,“至少……我们现在的模样,还能在它们眼里存在几百万甚至几千万光年。”
22、 一场飞来横祸
在天灾面前,一切人祸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逐渐上涨的海平面终究还是扰乱了这个世界的秩序,而人类之中,除了安心等待结局的存在,也不乏因为无法逃脱而陷入疯狂的叛逆者。
两人的屋子就像经历过一场战争,事实上,也许的确如此。早已没有了绿意的庭院中是杂乱无章深浅不一的脚印,铁质的院门被冲击的变了形,歪歪扭扭地斜在了一旁,随着风雪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响。玻璃窗的碎片散落一地,滚落在其中的石块失去了它的不在场证明。好在门先生□□地捍卫了这间古旧的屋子,当然赶走暴徒的真正原因,也许得归功于布拉金斯基手中的那把□□。
溅落在碎石路径上的红色痕迹很快被雨水冲刷,沿着沟渠流入了他们最终都将回归的起点。重新将窗户封上的两个国家背靠背坐在了一起,手边的枪支尚带余温,提醒着他们刚才都做了什么。
“刚才的……是俄罗斯人吗?”亚瑟率先开了口,躺在他怀里的狙击枪使他有些不堪重负。
“也许是英国人呢——亦或是瑞典人、荷兰人、希腊人……你更喜欢哪个答案呢?”轻车熟路地装填好□□的子弹,伊万没有回头,而是略有些怀念地抚过了枪身上的纹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国家了,亲爱的亚瑟。我们也只不过是两个为了自保的幸存者而已,当然假如你喜欢,可以将其改为‘遗民’。”
“……那么遗民先生,愿意同我一起做个大扫除吗?”几不可闻的叹息很快消散在了空气中,站起了身的柯克兰先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指尖轻挑锁上了枪栓,然后放下了它,“也许这一回,我们可以试试寻找KGB的秘密。”
“乐意之至,尊敬的MI6先生。”
23、 讨论关于孩子的话题
“国家代表的,到底是辽阔的土地,还是土地上承载的人民呢?”布拉金斯基先生突如其来的疑问似乎问倒了博学的绅士,然而在他皱起眉头开始思索之前,对方又果断地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亚瑟想要个孩子吗?”
“……前后两个问题,大概也只有你可以将它们联系起来了。”叹了口气的柯克兰先生晃了晃手中的茶杯,里边是澄澈的清水,将他莹亮的绿眼睛映照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