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本笔记本上写满了如何杀掉天龙人的计划，那些计划看上去疯狂，像是一个丧失理智的人对未来的大屠杀。只有一个人，用铅笔在后面的白纸上写道：你给我安分点，你只能和我一起老死。

有人觉得她残忍，有人说她无情，有人认为她自私，有人崇拜她，有人贬低她，有人恐惧她，有人想取她项上人头，有人想与她交心结友，有人想纳她旗下，有人想与她结盟。有人在她杀人后责斥她，有人害怕她，有人阻止她，却再没有那样一个人，平静地对她说：“如果你想杀人，告诉我，我去帮你杀了他！”

Pas·D·Ace死了。

她绝望地看着他。

他不是海贼王的儿子，他也不是作为一名天龙人出生，他怎么可能理解得了别人的痛苦。他不会被人诅咒一出生就该乱刀砍死，他不会仅仅因为一个身份就被世人怨恨，他不会被人设计各种各样的死法——

不自觉地，连他自己脸上都沾满了不自知的泪水。他跪坐在地上，掏出手帕，捏着手帕的一角擦着她的眼泪。她已经平静下来，看着他满脸泪水地哭泣，最后他把她抱在怀里，手轻轻拂过她的黑发，不住地对她说对不起。

她没多少安慰人的本事，只能回应着他的拥抱。隔着衬衫和外套，她摸到他宽厚的背部，轻轻地拍了拍，像妈妈安慰小孩子似的。平时他来做爸爸，现在换她当妈妈，搞什么……她感觉他的泪水滑过她的颈窝流进了衣服里，像是一把被炙烤的刀尖划过她的皮肤，她要被烫死了。人类的体温这么烫，让她有点受不了。她抬起头，想叫他别哭了，否则她要烦死了。对方泪眼迷蒙满脸鼻涕水一抽一噎地看着她，她一看特别火大，对方把额头抵靠在她的额头上，凌乱的刘海被他压下挡到了眼睛。他的眼泪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对人类的温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他湿润的鼻尖抵在她的鼻尖上，滚烫的气体呼出来与她的呼吸交相传递，她一看快要吻到的时候，马上跳了起来冲他发飙：“不是让你不要碰我嘛！”

萨博怔在原地，瞪大着眼睛看她。她扒开衣领，露出火辣辣的伤口，“就算你哭，你也不要把眼泪抹到我身上呀！很疼的！”眼泪滑过的地方显现出明显的烫伤，与她苍白的皮肤格格不入，他愣了一下，自己也不哭了，赶忙爬起来看她的伤势，他没想到人类的眼泪对吸血鬼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我看看。”

一看他要扒她衣服的阵势，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又冲他叫道：“看什么看！把你自己的鼻涕给我擦了。”

他一脸不开心，觉得自己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两人沉默不语地找到一条小河各自把脸给洗了。他洗完脸之后，看着Sherlock在一边撩着衣领对着小河看着自己锁骨上的伤口，便将手帕洗干净，浸湿了水之后递给她。她先是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看，又眯着眼睛看他的手帕，又转脸看他，终于接下了，她就着手帕的一角擦擦被烫伤的地方。他的手帕又不是烫伤膏药，怎么可能迅速见效，她很不高兴，整理好衣领捏着手帕要走。

他从后面跟了上去，看着她手中湿湿的手帕，“诶，我来拿吧。”

她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穿过小森林之后，眼前呈现的是一片断崖。她沿着断崖往前走，萨博看她离悬崖走得太近，怕她掉下去，劝道：“诶，我走外面吧，你走里面。”

她不理他：“干嘛，你怕我摔下去啊。”

你都知道了还问，“对呀。”

“哼。”她突然捏住他的手，把他吓了一跳。冰冷的掌心放在他的手中，他用力地捏了一下。

“Trafalgar·Law。”她突然说道。

“什么？”他问。

她捏紧了他的手，开始了一段长长的告白。“之前我一直都和特拉法尔加·罗在一起。老实说，自从遇到艾斯那样的人之后，我一直都没有办法让自己觉得能够再喜欢上一个人。所以和特拉法尔加·罗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不是很爱他。可是当我之后回忆起那段和他一起的时光的时候，我发现，那真的是我到目前为止，最和平的时光。因为从一生下来我就有缺陷，我父亲一直都对我不是很好，我的母亲是个好女人，可是她并不是很会照顾小孩。后来因为我个人的原因，他们从家里面离开了。那时候路飞已经被卡普寄送到达旦的家里，所以实际上从那时候起我就已经是一个人了。我很清楚自己之所以会有不安全感，无法信任别人，很可能就是那段时间导致的。尽管艾斯怕我寂寞，会在晚上趁你们睡着了偷偷来陪我。他在我的生活里担任了父亲，兄长，恋人的角色。其实他一直想要弥补我，可是他并没有亏欠我的地方。即使他想要弥补我，但这段童年已经给我造成了太深的不安全感。因为他并不知道就算他在我身边，他可能还是保护不了我。所以在某些时候我其实是连他也不信任的。可当我和特拉法尔加·罗呆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想着究竟有多少人会杀掉我，没有想着又要利用别人的感情来完成自己的目的，也没有想着究竟打算在什么时候离开他们。那段时间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想。我竟然觉得就那样也是可以的。那段时间太和平了。在这之前和在这之后我都没有过这种时光。”

“在和多弗朗明戈一起的时候，我一直知道他想杀了我。所以我总是要提防着他。我的神经像一根弦似的紧绷着，他当然是杀不死我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杀了我。但是那种神经高度紧张的日子让我之后一直处于神经衰弱的状态，导致我必须要把龙(波赛冬)叫出来照顾我。在和路飞一起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很累。他们很爱我，这我比谁都知道。但他们对我的爱就像我父母对我的爱一样，可能在某一时刻感动了我，却始终没办法填补我内心里的不安全感。我也很爱他们。我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我希望罗宾可以不用再哭。可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和他们相处。于是我离开了他们。这不是他们的错。但我知道这也不是我的错。他们的爱是重负，我想承担，可是承担起来对我太累了。和特拉法尔加·罗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比和路飞在一起的时候轻松很多。因为他总是会生气，我做什么他都会生气。他会胡思乱想，他胡思乱想却不对我解释，有时候会莫名其妙不理我。我得每天讨好他，逗他开心。他还会嫌弃我幼稚，觉得我粘人还烦，不想照顾我这个小孩子。可能是那段时间太忙，导致我连其他别的东西都不敢去想。他对我其实一直不太好。尽管依他同伴的话来说，他很宠我。可是因为在年少的时候我就遇到了一个惊艳了时光的人，他的那些宠对我来说似乎有点不痛不痒的。”

她面无表情地流泪，“后来我想起来，我发现我很爱他。我爱他的程度比我想象中的要深得多了。可是我现在离开了。因为某种原因，我不得不离开他。而且，我很确定，如果那时候我没有离开他，很可能我会一直和他在一起。可是我现在已经离开他，所以我更确定的是，我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他们实际上已经错过了。正如那个人所说，他们不适合。她会等他，只是为了不给他留下遗憾，不让他伤心，不让他难过，不让他觉得这次是自己的错。可是如果真的让她回去，她是绝对不愿意的。”

她几乎是心碎般地陈述了一个事实，“无论爱你的人为你付出了多少，你爱的人为你付出了多少，最后，你还是会遇到一个自己最意想不到的人。”

他看着她流泪的侧脸，犹豫几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低垂着眼睑，一咬牙，“今后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他坚持似的发誓道：“不会离开你的，不会让别人杀你的。”

她走在崖边，笑了一下，“真的吗？”

“真的。”

她没有说话，反手把他温暖的手握在她的手心，他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她的答复，她一直往前走，“你知道吗，萨博。”她猛地往外一甩，将他丢下断崖，他惊讶地坠入到崖谷中，看到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我差点就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