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在那之后,他的生活与之前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对他来说,他只是失去了一个人。他失去过很多人,她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这之后他的生活同样是朝着One piece进发。他无时无刻不在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他要与草帽路飞时刻保持联系。他并没有告诉的路飞的事是,Sherlock来了,然后她走了。他现在稍微明白了,其实他和Sherlock并不适合。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为她妥协。他并不知道她是受了多少委屈才走过来的,他也并不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不顾旁人的劝阻才和他在一起,他不了解她的过去,正如最初他不了解Joker的过去一样。他的这种无知里含有某种偏见。而这种偏见,或许在知道她和Joker同盟的时候便隐隐存在了。而这种偏见之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爆发,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还并不太了解她。他怀疑她可能与克拉先生一样,偷偷以卧底的身份潜入堂吉诃德家族。然而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他太自作多情了。她的同盟只是图一时好玩。她就像个贪玩的孩子,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归宿。
而就他这些天来的观察,他认为Sherlock和Joker两人之间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他们的性格都属于玩世不恭的类型,对待亲信,他们也是能用则用,能杀则杀。她有时候对他的伙伴表现得太无情,使他禁不住联想到Joker曾经亲手把弟弟杀害的那个场景。即使对待佩金,虽然她平日里与他关系不错,但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只要在关键时刻他若有妨碍到她,那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伙伴死在她的刀下。他曾亲眼目睹过她是如何侮辱他的伙伴的,他不能让她犯第二次这种错。要么改,要么滚。
可是。
可是——
“呀。”Sherlock伸手,冰冷的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他想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她却问道:“要不要吃布丁?”他不要,把她拉了过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这么一看,她更小了。看上去很幼齿,长得跟个小孩子似的。他看着她捏着勺子一口口往嘴里送布丁,皱起眉头,“就知道吃。”
她很正经地散发一股焦糖气息说:“不吃会死的。”
“喂。”
“嗯?”
“等下就着陆了,”他盯着已经吃空的、边边还沾有布丁的布丁瓶,“你下去吗?”
“不。”她说。
“……”他眯起眼睛看她,觉得她又在耍花样,“为什么?”
“总之,就是,不。”
“好吧。”他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又把她放在地上,“我要准备一下,你先出去吧。”准备?准备什么?上个岸还要准备吗?她盯着他瘦削的后背看,在灯光的照耀下,她觉得他的皮肤有点黑黑的,再抬起手跟自己的一对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她有点想笑话他,注意力又被他耳朵上的耳环给吸引过去。金色的耳环在闪闪发光。他耳后的发有点长,杂乱地长在上面。舱内的气温一般比甲板上的高,所以他在舱内并不戴帽。她坐在床上,用手戳戳他的帽顶,一个突出的三角形从帽顶伸了出来。她嗅了嗅帽子,上面混杂着汗味和他头发上的味道,然后自己试着戴了戴。太大了,盖在头上都要遮到眼睛了。只能看到一个人在灯光下伏案的背影。她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第一次觉得,他们并不适合。
这不适合的想法击中了她之后,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为这想法做了改变。她迫切地觉得压抑起来,有个喘不过气的情绪从她的心底涌了上来。连手中的帽子都显得相当碍眼。她把它放在床上,偷偷摸摸地走了出去。一跨出那个房间,她便觉得世界整个眩晕起来,她想从兜里掏出香烟,却意外地想起香烟已经在几天前被没收了。一想到这,她突然感觉好想哭。在视线模糊中,她像个犯瘾的病人似的病态地在各个房子里寻找,想看看会不会有被他偷偷藏起来的烟。最后,她在厨房里找到上次那只抽到一半就被掐灭的烟,打开煤灶的火后,烟怎么都点不起来,她强打起精神一看,发现烟丝已经湿了,根本点不起来。
这事件放在生活里,不过是一件平常的、甚至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对她来说确实是一次突如其来、致命性的打击。她的手因为犯瘾而微微颤抖起来。她狠狠地把烟丢到垃圾桶里,接着便是烦躁地在船里转圈圈,企图减弱她因得不到而无休止的欲望。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快要崩塌了。她好不容易在一个已经崩塌的原有世界上重新建立起了自己新的世界,现在她又要看着它毁掉了。她不能让它毁掉,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毁掉,可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不让它毁掉。
这就是她到最后都只能是个伪王的原因。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成为真正的王。她其实知道该如何不让她辛苦伫立起来的世界毁掉,她只需要离开这里就行。离开这艘船,离开这个人,可她不愿意离开,可能因为对他的同情与怜悯,也或许是对他那连她都不自知的爱,她不曾想过要离开他。只是她好累。她现在只想要抽烟。
夏其路过,看着她异样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把她拉到房间里,四下张望地看看船长不在后,担忧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有什么事不是让你告诉我吗?”
刚开始她什么都没有说,只静静地趴坐的地上。她的样子就仿佛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眼睛如一潭死水,望着他看不到的远方。他恐惧着,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喂,Sherlock!”见她不理他,又用力地捏着她的脸企图以痛感唤回她,而这依然没有奏效。他有点怕了,怕她会这样一直下去,他慢慢凑近她,发现她的嘴唇在微微翕动,说着些奇怪的话。他再接着靠近,发现她是在说:“……烟……”
他尝试性问道:“烟没了吗?”
好在这次她微微点了点头。
“那……”他看着她空洞的眼睛,“我等下下船给你买好吗?”
一点点光从她的眼睛里闪了出来,“真的?”
“嗯。”夏其点了点头。
她的身体像一点点被注入了灵魂一般,又重新恢复了生机。她从兜里掏出几个硬币,双手捧上递给他,他一看,想说你这么点钱根本不够的啦,但还是收下了,钢镚塞在口袋里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她又回复了以往的活蹦乱跳,站了起来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她的这生机洋溢的表情,让他觉得如果自己待会儿买不到烟,那可真是一大罪过了。
准备下船的时候,特拉法尔加·罗交代了她要好好看家,还特地问她要不要吃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好心了,结果这家伙一脸忧郁地摇摇头。Sherlock心里只想着要抽烟,哪里管得上吃的。看着她一脸忧郁,他感觉很不爽,便问道:“怎么了?”她逼自己振作起来,说了一半的真话:“我在厨房发现了一根烟,”她呜呜地哭道,“结果烟丝已经湿了,点不上火了。”
他一听,哼地冷笑一声,嘲笑她。“那还真是不凑巧呀。”转身便走了。
有一件事他不知道。她之所以不愿意下船,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旦对外暴露了她在这艘船上,毫无疑问他也会成为许多人的追杀对象。她可能杀死过他朋友的朋友,一旦他的朋友上门寻仇,她不希望他会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而她特殊的天龙人身份,可能还会造成他被一些人不明不白地仇恨,他本来是可以与那些人成为朋友的,如果仅仅因为她,使得那些原本可以给他提供莫大的帮助的人就此离去,只要想想她都会觉得可惜。她并不是他的终点。她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丧失了远大前程。
她在客厅里呆坐了很久,从兜里再一次掏出了那封信。她对着信发起呆来,在他即将归来的时刻,又叠好放回兜里去了。甲板上有一阵骚动,她隔着窗户望了望,发现是他回来了,打开门满脸笑意正要迎接他时,他却怒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便侧过身看都不看她走掉了。她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一脸茫然地看着后面的人。佩金自上次的事之后就没有再和她说话了,他觉得她太恐怖了,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夏其四处转头趁没人发觉的时候把烟偷偷藏在她的兜里,随后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既然他们不说,那她就一个个地问。前面的人听到她的提问,都面有难色,不愿作答。最后她转向了贝波,问他:“你们的船长是怎么回事?”贝波听了,想都没想,“啊——船长啊?”旁边突然有人咳嗽了一声,她听得懂那声咳嗽的含义,继而瞪了那人一眼,再微笑地对白熊说,“他怎么啦?”
贝波想起船长不允许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她,便摆摆手,“啊,也没什么啦。”
她生气了,她最恨有人隐瞒她,抽出刀来威胁他,“说不说?”
贝波一看这架势,说也为难,不说也为难,最后想想还是说吧,“是基德啦,刚才遇到尤斯塔斯·基德了。”
她收回了刀,“他怎么了?”
“他一直在找你,扬言说要杀了你。”
“呵,”她笑了,那种手下败将,“那你们船长在生什么气?”
“诶?”白熊想了一下,“不知道诶,一听到基德说要杀了你,他就很生气。匆匆忙忙地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