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知道。」師父真厲害,竟然連嗓子也變得和蒼蒼老者無異。
勉強忍住大笑的衝動,小月帶著李榆走到隔鄰的小屋前。
「師父,人已經帶到。」
小月退到一旁,讓隱身竹簾之後的她看見來人。
從大開的大門望進去,李榆瞧不清小月口中的師父,僅能從映在白布上的影子猜想坐如今在琴前的是位和藹慈祥的前輩高人。
「你要見我有事嗎?」
她隨意撫過琴弦,奏出一首配合皎潔月色的曲調。
「老前輩的救命之恩,晚輩沒齒難忘。可惜晚輩恐怕窮一生精力仍沒法報答老前輩萬一,唯有在此先叩還老前輩的恩情。」
他才剛要兩膝一曲,跪在地上,卻被兩顆小石子打在膝上的穴位,不得不站起來。
琴音不斷,彷彿剛才射出小石子的並不是她,絲毫妨礙不了撥弄弦線的指尖。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吟沉半晌,她微微側過頭,問:「你想學一些強身的功夫嗎?如此一來,你就不會再挨打而苦無還手之力了,而且他朝有日,亦可助身陷險境的我也未可。」
「師父。」喜上眉梢,李榆迫不及待的又要跪下。
「不。別喚我師父,我不是你的師父。我教你的就一些運力、使力的技巧,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武功,所以別喚我師父。」
「師父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吧。他『老』人家自有他的理由。」
小月瞧李榆還一臉茫然,好心的提醒他。心想,你當然不可以喚她師父,不然那還得了。她救你可不是為了當你的師父啊,她只想當你的……
「晚輩明白了。」老前輩既然不願收他為徒,必有他的原因。不過……「晚輩冒晦,請問以後是否也在這竹林練功?」
「有何問題嗎?」蒼老的聲音透出不解。
「沒有。」
他可不敢說他覺得這竹林處處透著詭異,常常似近還遠,隱隱的傳來「嘻嘻」的少女笑聲,尤其是老前輩說話前後,這笑聲更是明顯。
李榆瞄了小月姑娘神色自若的神態一眼,心想這發現可千萬不能說,不然他們定當他是小孩子。
「小月,就由妳教他練習的口訣吧。」
一曲既終,一曲又起。
這一曲的旋律卻比剛才的還要慢和輕柔,像母親撫過安睡的孩兒,又像御風而行時既深且沉的呼吸。隨著音樂奏起,小月慢慢的教他依著節奏呼吸的法則……
這天以後,琴音時常飄散於晚間的竹林,良平縣縣民為此又添上一則奇妙的故事。
**
叮、叮、噹!
叮、叮、噹!
撫琴之聲似無還有,似是清風將撥弦者的琴音吹進心裡,而非透過耳朵聽見。
李榆聽見這熟悉的音律,心中竊喜,腿下輕功加快,一足足尖還未觸及泥土,另一足足尖已起 ——
「老前輩!」立定於竹屋前,李榆尊敬的喚了一聲。
「小月身體不適,今晚由我來陪你練習。我們很久沒有見面了,你最近生活好嗎?」停下撫琴的動作,她關切的詢問。
再次聽見老前輩沉厚的聲音,李榆心底泛起陣陣暖意。雖然明知這是不該有的想法,他倒慶幸小月病了。自從中秋一別,他就再也沒有機會「瞧見」老前輩了。
小月不是推說他老人家身體抱恙,就是說他外遊未歸。在這短短三個月裡,老前輩拉肚子的次數已有十五、六次之多。
如果這次仍未能與老前輩見上一面,他們將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能聚首。一思及此,李榆無法不感激老天爺讓小月在這天生病。
「晚輩最近生活很好,多謝老前輩關心。老前輩呢?你拉肚子的毛病好了沒有?我最近認識了一個有名的大夫,他叫邵不釋,如果老前輩有需要,我可以請他來為老前輩治病的。」
邵不釋,當今御前大夫。莫說請他治病,一般人連見他一面也不可能。但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如今的他確然可以請動邵不釋。
隔著竹簾,她凝睇他毫不虛假的熱情。「不用了,老身只是小毛病,有勞上官大人費心了。」
那一聲上官大人語氣十分尊重,在李榆聽來卻有如石頭般沉甸甸的壓在胸口……
「老前輩患的只是小毛病,晚輩就放心了。」壓下冒起的失落,他笑道:「如果老前輩日後有任何需要,晚輩定當歇盡所能。對了,過兩天晚輩就要離開良平縣,以後晚輩和老前輩……」
「以後我們可能沒有機會再見面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
趁李榆停下來的片刻,她接著說,沒有留意他停下來的時候手伸進了另一邊的衣袖……
「老前輩以後再也不見晚輩了嗎?」心中的失落慢慢擴大,握著令牌的手一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