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林天书院门前。
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才俊们聚集在这里,等待着南国最负盛名的林天书院一年一次的选拔结果。林天书院的创始人是当今圣上都要尊称一声老师的段人堂,南国的开国元勋,为皇帝出谋划策,平定四方,而当南国根基渐稳,他却毅然辞去所有职务,在京城的近郊山水处,开设了林天书院,自此学堂田园,再不问政事。而能从林天书院学成出师的,如今大多成了朝堂的中流砥柱,自此,林天书院,成了南国政界最大的金字招牌,能人异士但凡有点抱负,林天书院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求学圣地。
既是为圣地,自然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林天书院的每年的入学题目都刁钻古怪,闻所未闻,考生只能凭自己的感觉试着回答,每年都有上千的文人秀才来此一试,但能入得段老法眼的,近五年不超过三十个。所以都说中状元易,入林天难。
几名侍者推门而出,将大红字报贴在墙上。所有人都冲过去,看看是否有自己的名字,而诺大的字报上,赫然只有四个人的名字。虽然没有自己的名字,可众人都好奇是哪位能人可以考进林天书院,都左顾右盼着。
林庭从门里走出,不耐烦地说:“有名字的到我这来,没名字的赶紧回家吃饭去!”说完双手抱胸,倚在门柱上,心里腹诽:一年就那么几个人,搞得像什么似的,害得我这几天都不清净,还得多算那么多账,烦啊。
正发着牢骚,榜上有名的几位少年就立在了林庭面前,林庭一愣,心想,今年老头出的题目是不是自画像啊,这也太“以貌取人”了吧?
徐睿见面前的人没反应,就自报家门:“晚生徐睿,劳烦先生引见。”
李彦在一边暗自好笑,明明就是个还未弱冠的少年,叫先生?这人不是太老实就是太圆滑。心思一闪而逝,也上前拱手作揖:“在下李彦。”
其他二人也自报了家门。
林庭点头算是回答,兀自转身进去了。徐睿李彦等人跟在林庭后面,将整个书院大致逛了一遍,书院并不大,但亭台楼阁,落花流水,很是精致。
林庭将他们带到了他们的住处,转身对众人说:“今后你们就住东三阁。在林天书院,不需要你们交什么费用,吃住也免费,每月有五两津贴,但每月有一次考试,不通过的就的走人,林天书院不养闲人。我是帐房的林庭,有什么是可以来找我。你们俩准备一下,安顿下来后,我带你们去见老头。哦不,是段翁。”
众人拜谢完林庭,徐睿和李彦转身打量着对方。那是两人初识的场景,两个翩翩少年,在晨起的朝阳里,相视一笑,鲜活且美好。
两个时辰后,林庭带着五人来到竹楼,在门外禀报:“先生,几位学生已到。”
门内似有二人在下棋,时不时还讨论一下,这个老头!
“进来吧。”门内响起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
林庭推开门,徐睿和李彦低着头作揖:“学生李彦,徐睿拜见先生。”
拜完便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中年男子说道:“老师,我这儿子还能如得了您眼吧?没想到他都没向我禀命,就擅自参加考试,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彦闻声心里一震,稍抬头,待看清面前的人,慌忙跪拜:“儿臣参见父皇!”
林庭和徐睿等众人见此情景也是十分震惊,慌忙跪拜。
“都起来吧,这里是书院,只有老师和学生,不必多礼。朕今天手痒来这寻老师切磋切磋棋技,没想到听闻你通过入学考试的事情,甚是欣慰。望你在林天书院能有一番收获。这位是徐睿吧?我看了你的文章,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潜心学习,他日定有一番作为。”皇上笑着说。
徐睿连忙回话:“学生定当全力以赴,成为国之栋梁,不负皇上期望!”
前面的人一问一答,林庭在后面腿都站不稳了,李彦居然是皇帝的儿子?不是走后门才进来的吧?一看他就不像是读书人,谁知道呢!
书院刚收两位栋梁,宫中毓阳公主正在读书。
“皇表姐,皇表姐,听说你要进林天书院读书了,真的吗?能带上我吗?我也要去!”伴着银铃般的声音,刘芳卓拎着裙摆跑到毓阳身边。毓阳放下手中的书,转身将刘芳卓半搂在怀里,假装训斥:“成天风风火火的,没个女孩子的样子,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刘芳卓嘻嘻笑着,明亮的眼睛里有着碧玉年华特有的光彩,她靠着毓阳撒娇:“皇姐姐,你就带我一起去吧,我天天在家都闷死了,父亲天天忙于政事,府里又没人能陪我玩。听说林天书院里都是诸葛张良,而且有很多关于武林江湖的书,你就带着我吧,要不我当你的侍女吧,我保证绝对老实!”
毓阳想了想,觉得也未尝不可,虽说是女孩子,但毕竟是名门之后,又是皇亲国戚,多读点书总是好的,自己不也是不甘输于男子才想去书院的吗?但是自己去已是破例,再带一个侍女一起,不是更落人口舌吗?毓阳正犹豫着,外面太监突然通报:公主,刘丞相求见。
“是父亲!他来看你了。”刘芳卓兴高采烈地往门口跑去,一见刘成就扑进他的怀里,引来刘成的训斥:“这是在皇宫,不得无礼,教你的规矩怎么一点也记不住,你呀。”
毓阳起身,笑着说:“我倒是十分羡慕她,天真烂漫,总是那么快乐,舅父你不也只愿她一生无忧吗?”
刘成微微点头,对刘芳卓说了几句,就见她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了。刘成笑着摇了摇头,走进内室,与毓阳坐了下来,询问到:“近日身子可好?听说你要去林天书院?女儿家,身子不好又是堂堂公主,何必如此劳累,就算饱读诗书,也无法入得朝堂。人啊,懂得多,烦恼就多,不是自己的担子,何必抢着抗?跟你母妃她们姐妹俩一样。虽有不让男儿的气度胸襟,可最后,唉,我真是不愿你重走她们的路,找一个可靠的人,相夫教子,安逸的过完一生不好吗?”
毓阳闻言一笑,心里明白舅父是不愿自己与母妃与舅母一样,卷入政治纷争之中,最后却不得善终。可是,人就这几十年光景,真的不愿就这样平庸度过。毓阳百转千回,顿了顿,说:“毓阳知道舅父是为我好,您从不强迫芳卓读书,放任她做她喜欢的事,不愿她不快乐,这是舅母生前的心愿,也是您的。我羡慕她,也曾经跟她一样,但那个天真的我已经随母妃的死一起消失了,现在皇后和大皇子虎视眈眈,李彦因为受父皇喜爱引来众人的嫉妒,您与父皇不可能护我们一生,我只能尽量让自己强大起来,就算不能保护别人,起码可以保护自己,不拖累他人。有人快乐,就必然得有人不快乐,我愿用我的不快乐,换他们平安喜乐。”
刘成望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就像看着二十多年前的夫人,不禁长长地叹息一声。
毓阳想起要不要带芳卓一起去书院的事,便询问刘成的意见:“芳卓刚才缠着我叫我带她进书院,您看?”
“我与人堂是十几年的老朋友,芳卓也见过他,寻一个由头让她待在书院也好,多跟这些人接触没有坏处,省得她天天想着逃出府去。况且有你和二皇子,我放心。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芳卓进去是玩乐,人堂不会在意,他也挺喜欢芳卓。倒是你,若想跟其他人一样进学堂读书,人堂可不会轻易点头,他这人,连圣上的面子都敢驳,不会因为你是公主就能怎样,顶多会给你一个机会,毓阳,你可想好了。”
毓阳了然的点了点头,段人堂的为人她是听说过的,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千方百计想进林天,落人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