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消息传到建康,王謐正在打兗州之战,晋朝朝野震动,才有了和燕国停战之举。
对於符秦的攻势,晋朝暂时没找到有效的反击之道,权衡之下,便做出了同时和燕国符秦和谈,儘快稳定局势的决定。
符秦作为强势一方,其三股势力的態度,是和谈无法忽视的。
一是王猛一派,其威望很高,极受苻坚信任,说出的话相当有分量。
二是和王猛作对的一派,这些人多是苻氏亲族,享有不少特权,也拥有数目不容小视的兵力。
王猛这些年,其实在暗暗打压削弱这些人的权力,以免其坐大威胁到苻坚,而这些人自然不甘心,所以明里暗里都在和王猛唱反调。
而从后世来看也是如此,王猛即使在威望最盛之时,也不乏拥兵自重,甚至战场上不听號令的大將。
而王猛为了息事寧人,甚至会亲自去赔礼道歉,最终说动將领出战,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这固然是將矛盾暂时压了下去,但却开了个很坏的口子,日后迟早有爆发的一天。
在王謐看来,王猛確实是军政两开的当世人杰,但在这些事情上处理的並不怎么好,才有了他死后慕容垂姚萇等人的反叛。
换做王謐,这种危险的苗头在上战场前,就必须要完全扼杀掉,不然就等於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不过符秦的这些隱患,在王謐看来,倒未必不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若是能藉此离间王猛和其他势力,埋下钉子,让其在某一天爆发。
第三个就是燕国的干扰力量。
晋朝符秦和谈,必然是燕国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肯定会想方设法干扰,而使团便是个可以做文章的软肋。
所以这次出行路上,未必不会遇到危险,在这点上,东晋朝廷反而有可能不如桓温靠谱,毕竟这一路上,都是桓温的势力范围。
所以使团经过姑熟时,王謐是怎么样也要去见一次桓温,和其统一认识,不然的话,要是桓温抱著其他目的,很有可能会坐看王謐送死。
青柳见王謐出神,就知道他在想事情,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看著王謐侧脸。
她心道郎君永远是在往前奔跑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跟不上郎君的脚步,只能看著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吧?
王謐想著想著,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等他猛地翻身坐起,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眾婢都早已经起来,各自准备好梳洗打扮的物件等著,见王謐起来,眾女先是伺候王謐洗了脸,稍微吃了些东西,便七手八脚伺候王謐穿上袍服化妆了。
內外衣服,皆是有著繁琐的了礼制要求,王謐穿上这內外七八层的衣服,就足足了小半个时辰,额头微微见汗。
他心道幸好是秋天天凉,要是夏天娶亲,身体不胜的,怕不是会热晕过去。
魏晋风气,士子多以阴柔体弱为美,少有像王謐这般日日锻链身体的,所以士子出行时走路摔伤,坠马摔死的都不乏其人,更別说上阵打仗了。
眾婢服侍好王謐穿著厚厚的袍服,让其坐在镜子前面画起妆来,这次是婚娶亲迎,是给全建康的人看的,所以画的也是士族正妆,王謐两世加起来,都不如今天脸上的粉多。
他看著镜子里的自己,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们確定不是在和面揉馒头?”
眾女嘻嘻哈哈笑了起来,翠影憋住笑道:“女郎也不喜这种浓妆,但礼制如此,郎君还是忍忍吧。”
此时郗夫人恰好带著灵儿进来,看到王謐一副苦瓜脸的样子,对灵儿笑道:“你阿兄吃瘪的样子,很少见呢。”
灵儿见了,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然后赶紧掩住口,偷偷打量王謐,见其在镜子里面对自己做了个鬼脸,这才又笑了起来。
郗夫人见眾女画的,颇不合心意,便拿过刷子眉笔,亲自收拾了一番,见王謐面容僵硬,忍住笑道:“忍一忍,儘量別做过大的表情,不然脸上的粉就要掉了。”
王謐望著镜子里面,浑若刮毛猪头般的自己,心道放在后世,这也算是邪术了。
收拾完毕,眾人拥著王謐出了屋子,前院车队已经备好,等著王謐去张府迎亲了。
彼时娶亲,仪式在黄昏举行,谓之昏礼,而新郎要在白天去新妇家迎人,而新府会在府前举办仪式,將新妇送出门。
王謐坐在车上,车队吹吹打打,刚出了府门,他就见街道两边,都是看热闹的人群。
琅琊王氏娶亲,本就是引人瞩目,更何况昨天张府送嫁妆的车队已经引起了轰动,所以道路两旁的人,也格外的多。
王謐硬著头皮,接受著道路两旁人们的打量,心道这这种场面,可比打仗麻烦多了。
王氏府上的奴僕,沿途撒著钱,眾人纷纷捡拾,有人见同伴抢得急,差点被人踏倒,出声道:“你不要命了?”
他同伴道:“你不懂了吧,两家就离著几条街,很快就到了,再不抢就没机会了!”
看热闹的百姓一路跟著,很快车队就来到了张府门前,只见正门大开,早有张氏族人站在府前,准备送亲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