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謐笑道:“炒菜,得用铁锅才行,还得大火,菜叶才嫩。”
“铜锅不適合,菜容易焦,需要的油也多,颇有些奢侈,所以平时我这边也不多吃,多少省些。”
赵氏女郎面色古怪,“主公可是高门,吃饭还要省,也不差这点吧?”
王謐笑道:“是有些虚偽,只不过我先前欠帐太多,你也知道,光抚恤军属,就是一大笔钱。”
赵氏女郎促狭道:“听说张氏很有钱,怕不是主公盘算人家的家產?”
王謐颇为狼狈,“那能一样吗?”
“我图的是人,钱是顺带的!”
这下一旁伺候的君舞等人都绷不住了,纷纷笑出声来。
王謐脸色微红,口中威胁道:“一会晚上教给你们茴字有几种写法..
”
小楼內外,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赵氏女郎端起碗,挎了一口米饭,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心道上次和郎君如此吃饭,还是在丁角村。
眨眼便是一年多过去,自己也没想到,彼时两人的身份和命运,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初时风度翩翩的白身少年郎,如今却成了扬名天下,威震一方的风云人物。
而自己从一个普通士族女子,变成了郎君的私人幕僚,这是之前她也想不敢想的事情。
而两人之间的关係,却也產生了奇妙的羈绊,称呼从郎君变成了主公,期间也发生过齟齬爭吵,虽然作为下属,她此举实在有些荒唐,但事后反而是郎君先道了歉。
她回味著嘴里的甘甜苦涩,只觉百感交集。
她很好奇,能让郎君突破门户成见纳娶的女郎,是如何得到郎君青睞的呢?
两人吃完饭,赵氏女郎还是坚持立刻返回海陵,王謐见拗不过,便让君舞上楼取来一封信,对赵氏女郎道:“把这封信带给钱五。”
“让他直接过来找我。”
“对了,让老白也回来,准备跟著我出使。”
赵氏女郎將信收好,便即告辞离开,小楼又安静下来。
王謐站在院子里,心道明日这里,会很热闹,人生就是这样,聚散分离,喧譁冷清,每个人都是对方的匆匆过客,唯一联繫的,就是彼此之间心中的牵绊。
也不知道张彤云作为自己夫人,將来能和自己白头到老吗?
此时窗前对镜梳妆的张彤云,似乎心有所感,同样望向外面的夜空。
她心道自己能作为正室,明媒正娶进入王氏大宅,已经是先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也许之后郎君会遇到更喜欢的人,那时候,自己情愿將正室的位置让出来,只为让郎君开心。
因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为何要贪心一辈子呢?
她站起身转了一圈,身上的大红嫁衣极其合身,配合她乌黑垂腰的长髮,让旁边的婢女也不禁產生了片刻的恍惚。
隨即她想到张玄之为自己准备的嫁妆,心里產生了一丝歉意。
阿兄这次可是把张氏的家底都拿出来了啊。
亲迎,是六礼最后一步,即婚前一两日女方送嫁妆铺床,隔日新郎亲至女家迎娶。
其最早起於周朝,后世一直沿袭,东汉至东晋因社会动盪,很多人成亲顾不得六礼,仅行拜时(拜公婆)之礼,连合卺仪式都没了。
当然,这只是没有条件的家族,琅琊王氏这种礼数自然不会缺,所以次日一早,张氏送嫁妆的队伍,便从府中鱼贯而出,向著乌衣巷而去。
而沿途的张氏家丁,则是拿著礼钱,向著沿街商铺脚贩发派,以表影响对方生意的赔礼。
这种做法,是息事寧人,免得有人出来捣乱,虽然一般来说,没人愿惹高门士族,但要是出了几个愣头青槓上了,这场面便难看了。
行商之人,自然都道这些规则,拿了钱后,眾人便自觉让开道路,看著一辆辆马车排成长队,占满了整条长街。
他们在一旁看著热闹,想著可能最多一时半刻便过去了,结果车子还在源源不断从张氏宅邸里面出来。
有人咋舌道:“怎么这么多车子,像是走不完一样?”
有人出声道:“那可是张氏,京口商队都是他家的,能缺钱吗?”
车队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人赶紧停住,皆是疑惑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好久,消息才传过来,说车队最面前,已经进了王氏宅邸。
消息传到车队后面,眾人面面相覷,因为他们还没有出张氏宅邸。
这嫁妆车队,竟然整整占据了三四条长街,都没有走完。
那边府前,王謐竭力保持镇定,但嘴角还是不可遏抑地微微上扬。
自己昨晚还在欠债,今日便即暴富,总算有钱还给桓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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