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亮了,颜绯楼里的客人们渐渐都离去了,在厅里待了一夜的郁宣歌也准备回莲院了。
郁宣歌走到莲院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莲院门上的锁早在白染陌登台的时候就去了。
绕过假山竹林径直朝着碧莲亭而去,一夜没合眼的郁宣歌没有回她的房间,她在碧莲亭里摆放的琴前停了下来。指尖抚上琴弦,流水瑶的音调从指尖滑出,琴音深沉、迷惘的音调不同于昨日。
“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秦姑娘和杨公子的故事让她的情绪有些乱了。
“宣歌昨晚可是去了前厅?”
身后传来清冷的音调,转过身,白染陌已在她身后,“嗯。”
郁宣歌的表情很沉闷,白染陌望着她淡淡开口:“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发生什么事!公子,宣歌只是太累了,宣歌回房了。”脸上的沉闷表情换上了笑脸,郁宣歌打着哈哈跟白染陌说着,说完郁宣歌告别白染陌上楼回了房间。她不想把秦姑娘和杨公子的事说给公子听,不想公子的情绪变得和她一样。
白染陌看着郁宣歌走远,她在前厅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不过像那晚院里突然多了一道陌生的气息一样他没有再追问她,毕竟人人都有隐私,只要她没受什么伤害就行了。
房间里,翻来覆去的郁宣歌睡着了。秦江月和杨落的事与她只是一个对人生有些认知的见闻,他们与她并不熟,她虽然因他们的故事情绪变得沉闷却不会牢牢记住。
睡到半夜郁宣歌醒了,睡了几个时辰她再也睡不着了。
没有睡意的郁宣歌开始想这想那,暮然间她想起了两个月前的情景,当时她因着公子满屋的梨花图案和公子身上的梨花香味说了一句现在想起还让她哭笑不得的话:“屋里的摆设都带有梨花哎,公子身上也有梨花香,公子你是不是在身上撒了梨花香粉?(梨花瓣晒干加辅料制成的粉末)连带房里都有香味哎,公子是不是非常喜欢梨花?!”她说完后就见公子的表情变得好奇怪?当时公子说了这样一句话:“屋里的摆设在我来之前就是这样,梨花我倒是喜欢,至于……我身上的梨花香天生就有。”公子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脸憋成了通红,原来是体香啊,她竟然说了公子身上撒了香粉…经过那件事她记住了公子喜欢梨花。
梨花,梨花?!突然想起院门的竹林旁似乎有一棵梨树的幼苗,而公子喜欢梨花!郁宣歌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在房里翻出了灯笼,打开门拿着灯笼放轻脚步经过白染陌的房间,之后快步跑到竹林旁。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黑暗,眼前是一棵绿油油生机勃勃的小树苗,果然是梨树!!长大后肯定能看到好看的梨花!!
郁宣歌高兴后又犯难了,公子整天都在房间看书作画或者弹琴,要不然就是在碧莲亭,竹林这里虽然有梨树但是公子除了登台必须经过竹林去外面外外,公子从不出去外面也不来竹林这里的,院里有梨树公子看不到几回啊……
把它移到楼前?可是也没地方啊,楼前只有一块落脚的木板岸地,除此之外就是水了,没处载移怎么办啊?!
郁宣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梨树苗看了很大一会,慢慢的她脸上的困惑变成了笑脸,之后她猛然在梨树苗前蹦跶了起来。若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肯定以为她抽风了,但是任何人都不知道另一个人脑中的想法,眼见不一定是真实哦,郁宣歌突然的蹦跶不是因为抽风而是因为她想到了办法。
郁宣歌用手和一旁稍微锋利的石头把梨树苗挖了出来,抱着刚挖出的梨树苗她一阵风似的跑到了楼前。至于灯笼么,反正有月光也不暗,因为一只手拿不住梨树苗所以被她吹灭放到了竹林那里。
到了楼前把梨树苗放在围栏旁的木板岸地上,郁宣歌上了楼回了房间。
房间内,她站在凳子上把她房间里的白纱隔帘剪了,抱着木盆和剪下的长度有她一人高的纱布又跑下楼。
跑到楼前围栏旁,把木盆放下,脱了鞋袜,将衣衫整理整理,郁宣歌拿着纱布爬上到她腰际的围栏,爬上围栏后,小心翼翼的顺着围栏往下下。因为水和木板岸是差不多持平的,所以郁宣歌一下了栏杆就入了水中,初秋的水有些凉,水不深只到她的小腿处。
郁宣歌把种梨树苗的地方选在了靠近岸边,只有岸边的水很浅,而且木板岸底下是泥土,这省了她再垒一面石墙。
郁宣歌弯着腰有些吃力的把选中区域里的石头清理放在一边。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差不多把水中的石头清理完了。
郁宣歌把纱布用石头压在她清理好的区域边上,又在附近水中找了些相对平整的石头一层一层的往上垒,很快靠着岸边垒成了一个半圆形状的低石墙,不大不小的半圆石墙到她的大腿处比木板岸高些。
将石墙半圈里侧漂浮在水上的纱布翻到石墙上用石头压住,确定纱布压紧后郁宣歌透过栏杆的缝隙拿到了岸上放着的木盆,石墙圈内的水一盆盆的被她泼出了墙外。
水快见底了,郁宣歌突然感觉脚边有湿滑滑的触感,顿时汗毛立了起来。鼓起勇气对着水中凝神一看,水里有黑影一闪而过,郁宣歌吓了一跳跌倒在水里。
黑影在水中转了几圈浮上了水面,是一条黑色的锦鲤。看见了黑影的真正面貌,惊魂未定的郁宣歌渐渐平静了狂跳的心脏,双手极快的捉住了黑色锦鲤,锦鲤在她的手中不断扭动,它身上的水溅了她一脸,锦鲤又再次在她手里使劲的扭了一下后挣脱了她的手,扑通一声锦鲤落入水中,郁宣歌无奈笑了,伸手再次极快的抓住锦鲤,不等锦鲤反应过来将它小心的放到石墙外水中。
郁宣歌继续持续着刚才的动作,舀水泼水、舀水泼水,很快石墙里的水见底了。她看着圈内只剩稀泥的底部眯着眼睛笑了,果然这纱布是不透水的!
郁宣歌上了岸,拿着木盆又一阵风似的跑到竹林旁,就着刚才挖树苗的地方挖了一盆土,抱着装满土的盆子返回楼前倒在石圈内。如此来回了二十几趟,石圈被土填满了大半,郁宣歌坐在地上松了口气。
再次翻过栏杆,跳入圈内土地上,从栏杆缝隙处小心拿过梨树苗,在松软的土地上挖了个坑后将梨树苗放了进去,仔细的埋上土,又拿着木盆在湖里舀了小半盆水浇下,梨树苗总算是种好了。
郁宣歌翻过栏杆直接躺到了木板上,看着头顶的明月和身旁生机勃勃的梨树苗她极开心的笑了,以后等梨树开了花,公子就能每天看到他喜欢的梨花了。
郁宣歌不曾看到,无灯光的楼上一抹白色驻留了很久后回了房。回房后,白染陌神情复杂的躺在床上,宣歌这几个月来越来越依赖他,也越来越为他着想,他没想到她会半夜去种梨树,他知道她又是为了讨他开心,这样的宣歌让他坚定的心绪微微有些晃动,这般为他着想的小丫头,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让她……么?
郁宣歌在木板上躺了一会后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梨树苗闭上了眼睛,“梨树啊梨树快些长大,长大后一定要开出最漂亮的梨花!”
憧憬的许下愿望后,郁宣歌去竹林旁拿了灯笼心满意足的回了她的房间。在房内拿了干净的衣物后,开始去楼下洗澡。
褪下因种梨树苗沾满泥土的衣物,慢慢下了沐浴池,池里的水不似夏天的沁凉而是淡淡的温暖。郁宣歌在水里舒展着酸痛的身体,脚裸处却传来了刺痛,对着灯光一看,脚裸处有着一道醒目的伤口,应该是不注意时湖里的尖石不小心刮到的吧。
郁宣歌洗好澡后抱着脏衣物一瘸一拐的回了房,没想到没发觉伤口时不觉得疼,发现了却是这样的疼。
郁宣歌躺在床上时外面的天色已有些亮了,睡意来袭,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笑了笑,自己真笨,白天也可以种梨树苗啊,自己竟然大晚上的去种,果然只要是公子的事她就没了理智,这是为什么呢?恩,应该是公子对她很好吧…哦,对了,明天还得早起练琴呢…还要看梨树苗……
天际有了鱼肚白,太阳出来了。
郁宣歌睁开了眼睛,起床梳洗,打开门去楼下看梨树苗。走到楼下后意外的看见白染陌站在栏杆处有些出神的看着梨树苗,“公子?”
“恩。”白染陌并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那棵小小的梨树苗。
待身后的郁宣歌走近了,白染陌回过了头,看着郁宣歌的左脚裸处开了口:“种棵梨树也不必半夜起来种。”
郁宣歌听后红了脸,原来公子知道她半夜栽种梨树苗,公子会不会以为她很怪?
低着头郁宣歌说不出来话,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郁宣歌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手心上躺着一枚淡青色的药丸,同时熟悉清冷的语气响起:“既然受伤了就不要到处走动,服了这枚药丸回房里休息去吧。”
郁宣歌抬起了头,她看见了他的眼中透着关心。伸手接过他手上的药丸,心里似乎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一种她不懂的情绪,像感动又不像感动。服下药丸后她乖巧的上了楼,公子关心她她懂。
栏杆前,白染陌依旧出神的看着那棵幼小的梨树苗,思绪慢慢翻飞:如果有了感情的话,天劫来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