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包的秦飏果真没有在校门口等时久,这当然可以谅解,任何一个青春期的少年都怕流言,怕排挤。他一个人骑着单车,但还是存着私心,一路上以压蚂蚁的速度前进着。
校门口没有直达的公交,时久要坐公交回家就得走去两站路外的公交站,于是秦飏就摩擦摩擦,往车站慢慢挪。
而那天,燥热空气里酝酿了很久的暴风雨终于来临,也带来了一场罕见的全城停电。
秦飏摩擦摩擦到半路上,天就忽然沉了下来,没背过几首诗的他脑海里浮现的是时久在默写纸上清秀的字迹——黑云压城城欲摧。
他还没来得及想起那句诗的后半句是什么,雨点就像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砸下来。他当即就湿了大半,加快速度,想先一步去车站避避雨等时久。
雨越下越大,像东海龙王失了恋,雷公电母相约撸串儿一样,雷声轰鸣怒吼,充斥了整个天地。而时久迟迟没有到来。
车站挤着密密麻麻的人躲雨等车,分针在表盘上转了一圈总算过了高峰期,稀稀拉拉就剩了几人,而秦飏仍未等到他要等的人。
雨声越来越喧嚣,而秦飏的心却一点一点静沉来。那些给他崇拜目光与赞扬的人,一个月后将与他道一声别离,曾经的热血与仰慕终将消散。而时久,这个陪伴了自己十五年的男孩,难道就要为了这短暂的追捧从此形同陌路?他不甘心,也不愿意。
哪怕时久是老师的走狗,那他秦飏,愿意做时久的狗。
路灯幽幽地亮起,车站就剩下他一个人,扶着自行车,像在等待一辆永远不会来临的公交。
雨势未减,他记不清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但看到一个瘦小的熟悉身影落魄地走来时,昏暗的天空瞬间明亮了起来。
他终于等到了他的男孩。
时久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鬓角跳到肩膀,没入衣领,他的眼睛也湿漉漉的,看见独自在车站的秦飏,他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秦飏最陌生也是最熟悉的弧度——他从来不会对自己这么温顺的笑。这是一张给别人看的脸。
秦飏一下就崩溃了,伸出手要把时久拉到车站的檐下避雨。就在他手触碰到时久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明。
城市陷入一片黑暗。
时久侧过身躲过秦飏,径直走到秦飏身旁,两人肩并肩靠在车站巨大的广告牌上躲雨。
没有灯光,余下的唯有对方身上蒸腾的热气。除了雨声,只剩彼此交错的呼吸与心跳。
太安静,安静到电闪雷鸣都化成一声叹息,而心跳如擂鼓。
但秦飏发誓,他这时候的忐忑只是出于对朋友的愧疚,而非恋爱的前奏。
秦飏从书包里掏出剩下的半瓶脉动,递给时久。时久笑了起来,他能看到他眼里的光与贝壳一样漂亮的牙。他接过水,喝了一口又递回去,像小学那样,你喝一口,我喝一口,公平…又亲密。
秦飏接过来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沉默了太久,他很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他当时就是一时激动做了领头羊而没想到同学竟都按着他的话照做?说他的冲动还是说他的懦弱?他不知道。他等在这里,可现在只想逃。
他看着时久一身狼狈却带着笑脸沉默,他想把所有言语都粉碎。那不如唱歌。
“时光一逝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
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
他声音轻轻,生怕惊扰了黑夜。夜色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缠缠绕绕,顺着歌声四散。
时久用肩膀撞了撞他,“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