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时分，也不知道是谁家养的大公鸡迎着漆黑的天色开了嗓，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而他身边的少年还睡得正香甜。

男人的视力非常好，哪怕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都能看清挨着他沉睡的少年，微微侧身，嘴唇微张，一点都不好看，却十分安心的样子。

李同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牵动嘴角微笑，然后把人推醒。

“醒醒，不是说要去赶集？”

“嗯？”少年似乎是美梦被惊醒了，很不高兴地皱紧眉头，睡眼惺忪看着把他弄醒的男人，打了一个大哈欠又无意识吧咂了两下，“赶集？”苏黎嘟囔着。

“是啊，赶集，快起来了再不出发要等到日上三竿吗？”李同伸出一只手指按了按少年的眉心，催促他，“昨天问你要不要去赶集的。”

完全没有睡醒的苏黎在李同的帮助下穿戴好，又被牵出门。李同走得很慢，牵着苏黎的一只手，慢慢地走在前面引导他，所以就算是走了一刻钟，苏黎也没有被路上的石头或者不引人注目的小坑绊倒。

等到他完全摆脱睡意清醒过来，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了。

一路上的苏黎都在打哈欠，眼角也因此沁出两滴生理性的眼泪，在少年的脸上划过短浅的痕迹。李同虽然走在前面，但他的注意力随时都在苏黎的身上，自然是发现了，他动作自然地引着苏黎快走几步上前挨着他，用袖子仔细地给他把脸擦了。

“醒了没？还想打瞌睡的话我就背你走。”

苏黎用力甩了几下脑袋，努力赶走脑子里的瞌睡虫：“清醒了，清醒了。”苏黎突然发现不对，“怎么突然说要去赶集？”

“秋收很快就要过了，到时候天气冷了出门更不方便，趁这个时候正好置办点东西。”李同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黎噗地一下就笑了：“哈哈，”转念又有点担心，“李二哥，我们哪里有钱逛集市啊？”

李同猛地听到苏黎叫他，话说，这还是苏黎第一次正式地称呼他。

他轻轻揉了一下苏黎的脑袋，却又卖了个关子：“这就不用你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苏黎被他说一半留一半搞得好奇心痒痒，于是缠着李同想问个究竟，但是李同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三眼两语就把苏黎逗得哈哈大笑。

少年的笑声在这微亮的天色中传出去很远。

苏黎毕竟是大病初愈，身体不太好，走了半个时辰就有些撑不住了，之前路上的笑闹也耗费他不少体力，咬牙又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是累，在看见路边一块半人高两三尺宽的石头时，终于忍不住坐了上去。

李同早就注意到少年的体力差不多耗尽了，他假装没有发现，就想看看他什么时候忍不住，少年咬牙坚持的样子落在他的眼里，让他升起了一股很复杂的情绪，但他却并没把这股情绪放在心上。

“累了吧？休息一会儿。”李同也挨着少年旁边坐下来。

“嗯，还有多久才能走到啊？”苏黎对比一下自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和李同只是喘息声微微加重而已的样子，觉得有点不甘心，都是男人自己也太弱了吧。

“哈哈哈，还早着呢。”李同大笑着拍拍他的头，“剩下的路我背你走，不然按照你这个速度我们天黑都到不了。”说着就起身在他前面蹲了下来。

虽然不想承认男人说的是事实，苏黎还是别别扭扭地趴上了男人的背。

李同掂了掂背上的少年：“走咯！”健步如飞，然后跟苏黎说道，“其实走另外一条路可以上大路，有同乡的牛车可以顺带坐。”

“嗯？”苏黎瞪大了眼睛。

虽然没有看到苏黎的脸，却猜到了苏黎的反应，李同轻笑了一声又接着说道：“可是一个人要给三个铜板的辛苦费。我们现在可出不起这六个铜板的费用，抄小道虽然路难走了点，但是能省不少脚程的。”

苏黎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就暗下去了，乖乖趴在李同的背上不说话也不动。

李同虽然走得很快，苏黎却没觉得颠簸，他本来就没睡醒，又透支了体力，此刻困倦交加，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同发觉了背上的人力道越来越软，反倒是放慢了脚步，不急不缓地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