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个不停,指着大白猿的肚腹。张无忌闻到一阵腐臭之气,见白猴肚上脓血模糊,生着一个
大疮,便笑道:“好,好!原来你带病人瞧大夫来着!”大白猿伸出左手,掌中托着一枚拳
头大小的蟠桃,恭恭敬敬的呈上。张无忌见这蟠桃鲜红肥大,心想:“妈妈曾讲故事说,昆
仑山有位女仙王母,每逢生日便设蟠桃之宴,宴请群仙。西王母未必真有,但昆仑山出产大
蟠桃想是不假。”笑着接了,说道:“我不收医金,便无仙桃,也跟你治疮。”伸手到白猿
肚上轻轻一揿,不禁一惊。
原来那白猿腹上的恶疮不过寸许圆径,可是触手坚硬之处,却大了十倍尚且不止。他在
医书上从未见载得有如此险恶的疔疮,倘若这坚硬处尽数化脓腐烂,只怕是不治之症了。他
按了按白猿的脉搏,却无险象,当下拨开猿腹上的长毛,再看那疔疮时,更是一惊,只见肚
腹上方方正正的一块凸起,四边用针线缝上,显是出于人手,猿猴虽然聪明,决不可能会用
针线。再细察疔疮,知是那凸起之物作祟,压住血脉运行,以致腹肌腐烂,长久不愈,欲治
此疮,非取出缝在肚中之物不可。说到开刀治伤,他跟胡青牛学得一手好本事,原是轻而易
举,只是手边既无刀剪,又无药物,那可就为难了,略一沉思,举起一块岩石,奋力掷在另
一块岩石之上,从碎石中拣了一片有锋锐棱角的,慢慢割开白猿肚腹上缝补过之处。那白猿
年纪已是极老,颇具灵性,知道张无忌给它治病,虽然腹上剧痛,竟强行忍住,一动也不
动。张无忌割开右边及上端的缝线,再斜角切开早已连结的腹皮,只见它肚子里藏着一个油
布包裹。这一来更觉奇怪,这时不及拆视包裹,将油布包放在一边,忙又将白猿的腹肌缝
好。手边没有针线,只得以鱼骨作针,在腹皮上刺下一个个小孔,再将树皮撕成细丝,穿过
小孔打结,勉强补好,在创口敷上草药。忙了半天,方始就绪。白猿虽然强壮,却也是躺在
地下动弹不得了。张无忌洗去手上和油布上的血迹,打开包来看时,里面原来是四本薄薄的
经书,只因油布包得紧密,虽长期藏在猿腹之中,书页仍然完好无损。书面上写着几个弯弯
曲曲的文字,他一个也不识得,翻开来一看,四本书中尽是这些怪文,但每一行之间,却以
蝇头小楷写满了中国文字。他定一定神,从头细看,文中所记似是练气运功的诀窍,慢慢诵
读下去,突然心头一震,见到三行背熟了的经文,正是太师父和俞二伯所授的“武当九阳
功”,但下面的文字却又不同。他随手翻阅,过得几页,便见到“武当九阳功”的文句,但
有时与太师父与俞二伯所传却又大有歧异。他心中突突乱跳,掩卷静思:“这到底是甚么经
书?为甚么有武当九阳功的文句?可是又与武当本门所传的不尽相同?而且经文更多了十倍
也不止?”
想到此处,登时记起了太师父带自己上少林寺去之时所说的故事:太师父的师父觉远大
师学得《九阳真经》,圆寂之前背诵经文,太师父、郭襄女侠、少林派无色大师三人各自记
得一部分,因而武当、峨嵋、少林三派武功大进,数十年来分庭抗礼,名震武林。“难道这
便是那部给人偷去了的九阳真经?不错,太师父说,那九阳真经是写在楞伽经的夹缝之中,
这些弯弯曲曲的文字,想必是梵文的楞伽经了。可是为甚么在猿腹之中呢?”这部经书,确
然便是九阳真经,至于何以藏在猿腹之中,其时世间已无一人知晓。原来九十余年之前,潇
湘子和尹克西从少林寺藏经阁中盗得这部经书,被觉远大师直追到华山之巅,眼看无法脱
身,刚好身边有只苍猿,两人心生一计,便割开苍猿肚腹,将经书藏在其中。后来觉远、张
三丰、杨过等搜索潇湘子、尹克西二人身畔,不见经书,便放他们带同苍猿下山(请参阅
《神雕侠侣》)。九阳真经的下落,成为武林中近百年来的大疑案。后来潇湘子和尹克西带
同苍猿,远赴西域,两人心中各有所忌,生怕对方先习成经中武功,害死自己,互相牵制,
迟迟不敢取出猿腹中的经书,最后来到昆仑山的惊神峰上,尹潇二人互施暗算,斗了个两败
俱伤。这部修习内功的无上心法,从此留在苍猿腹中。潇湘子的武功本比尹克西稍胜一筹,
但因他在华山绝顶打了觉远大师一拳,由于反震之力,身受重伤,因之后来与尹克西相斗时
反而先行毙命。尹克西临死时遇见“昆仑三圣”何足道,良心不安,请他赴少林寺告知觉远
大师,那部经书是在这头猿猴的腹中。但他说话之时神智迷糊,口齿不清,他说“经在猴
中”,何足道却听作甚么“经在油中”。何足道信守然诺,果然远赴中原,将这句“经在油
中”的话跟觉远大师说了。觉远无法领会其中之意,固不待言,反而惹起一场绝大的风波,
武林中从此多了武当、峨嵋两派。至于那头苍猿却甚是幸运,在昆仑山中取仙桃为食,得天
地之灵气,过了九十余年,仍是纵跳如飞,全身黑黝黝的长毛也尽转皓白,变成了一头白
猿。只是那部经书藏在腹中,逼住肠胃,不免时时肚痛,肚上的疔疮也时好时发,直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