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成调的,简单的旋律,通过每一个还在工作的扬声器,在死寂的地球上飘荡。
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冰封的湖面。
苏晚的手握著麦克风,感受著金属的冰冷。
她没有继续哼唱。
她开口说话,声音不大,却传遍了世界。
“屏幕上的倒计时,你们都看到了吗?”
“它说,一切都会结束。我们的城市,我们的书,我们爱的人,我们此刻的恐惧,都会消失。”
“就像海边的沙堡,潮水一来,什么都留不下。”
她的声音很平静。
“赵文渊是对的。从物理上说,我们输定了。熵增是宇宙的铁律,终点就是一片死寂。”
“我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在推迟那个结局。”
主控室里,李默看著屏幕上跳动的更快的倒计时,手掌攥出了汗。
苏晚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可是,你们见过在海边堆沙堡的孩子吗?”
“他知道潮水会来。他知道他堆得再高,再漂亮,最终都会被衝垮。”
“那他为什么还要堆?”
“他是在乎输贏吗?”
苏晚没有给出答案。
她只是换了一个话题。
“我认识一个医生,他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连续工作了七十二个小时。他救活了很多人,也看著很多人在他面前死去。他累得靠在墙上就能睡著,可下一次警报响起,他还是会第一个衝出去。”
“我认识一个消防员,他从火场里救出一个小女孩,把自己的呼吸器给了她。他自己被浓烟燻得几乎窒息。记者问他后不后悔,他说,我只是个消防员。”
“我还认识一个骗子,他骗了人一辈子。最后一次,他把骗来的所有钱,匿名捐给了一家孤儿院。他自己饿死在了桥洞下。”
她的声音,通过顾沉的“门”,不仅仅是声音。
每一个字,都带著一个故事的画面,一份情感的重量。
“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这些在宇宙热寂面前,毫无意义的事?”
“因为在『活著』这件事上,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赵文渊想给『邻居』,给这个宇宙,看一个关於『终极秩序』的结局。一个所有挣扎都停止的,完美的標本。”
“现在,我们给它看另一个结局。”
苏晚抬起头,仿佛能穿透天板,看到那双冷漠观察的眼睛。
“一个关於『选择』的结局。”
“倒计时还在继续。我们可以放弃,拥抱那份寧静的虚无。这是选项一。”
“或者……”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可以在这艘註定沉没的船上,一起跳最后一支舞!”
“告诉它!告诉赵文渊!告诉这个冷冰冰的宇宙!我们存在过!我们爱过!我们选择过!”
“我们的生命,不是一道可以被计算的公式!我们,是宇宙里,那个不讲道理的,唯一的例外!”
“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那一刻,顾沉的意识里,那条由0.001%构成的能量细线,瞬间变成了一条奔腾的洪流。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