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室里终於安静下来。只剩下苏晚,李姐,和一直在吧檯后擦拭杯子的顾沉。
“他走了。”李姐吐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伊万诺夫简直是个疯子!他……”
“李姐,你先回去休息。”苏晚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温和但不容置喙,“接下来的事情,我和顾沉处理。”
李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担忧地看了苏晚一眼,快步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苏晚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那种属於社交场合的、温婉而坚韧的壳褪了下去,露出底下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內核。
她走到顾沉身边。
顾沉放下手中的杯子和绒布,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递给她。那是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u盘,外壳是坚硬的鈦合金。
苏晚接过u盘,然后从自己的手包夹层里,取出一个同样材质、外观一模一样的。她將手包里的那个,也就是真正的加密硬碟,放进自己的口袋。又將顾沉给她的那个空u盘,小心翼翼地放回手包夹层。
接著,她走向那张桌子。
她没有立刻去拿那个木盒,而是先从桌下拿出一个小巧的、几乎与桌面融为一体的黑色装置,关掉了它的电源。那是一个信號屏蔽器。
做完这一切,她才打开那个被瓦莱里亚诺教授盛讚的橄欖木盒。里面铺著黑色的天鹅绒,但空无一物。
她將木盒盖好,放回原位。
“走吧。”她对顾沉说。
两人没有从正门离开,而是走进了放映室后方一扇不起眼的员工通道门。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尽头是这艘游轮的安保监控室。
监控室不大,但设备齐全。墙上掛著一整排屏幕,分割成数十个小画面,將游轮的公共区域尽收眼底。其中最大的一块屏幕,被分成了四个格子,从不同角度锁定了空无一人的放映室。
那张桌子,那个木盒,在四个画面中都清晰可见,处於绝对的视觉中心。
顾沉坐在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了房间的热成像和音频监控。
“都就位了。”他低声说。
苏晚站在他身后,双手抱在胸前,看著屏幕。
时间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方式流逝。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监控室里只有伺服器散热风扇发出的轻微嗡鸣。屏幕里的放映室也寂静得像一幅油画,光线透过舷窗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安静的影子。
苏晚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木盒。
她想起父亲把这个盒子交给她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內部被攻破。”
父亲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是病床上憔悴的样子,而是多年前,在书房里,教她下棋时的模样。专注,锐利,带著一丝狡黠。
“耐心,小心。钓鱼,最重要的是耐心。”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已沉淀下去。
顾沉始终没有动,像一尊融入阴影的雕塑。他的耳机里一片寂静,只有电流的微声。所有安保人员都处在无线电静默状態,等待著唯一的指令。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就在人的精神最容易鬆懈的时候,顾沉放在音频监控增益旋钮上的手指,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用眼神示意苏晚去看音频波形图。
一条几乎平直的绿线上,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不规则的波动。它来自代表放映室中央空调通风管道的那个声道。
声音太轻了,轻得像一只老鼠在磨牙。
但在这绝对的寂静里,任何声音都是信號。
苏晚的呼吸屏住了。
屏幕上的画面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桌子,椅子,木盒,都静静地待在原地。
但那无形的紧张感,却瞬间將整个监控室的空气抽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