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段复杂的代码结构,和另一段代码並排放在屏幕上。
左边,是“mindsync”的核心算法。
右边,赫然是他们从赵文渊“意识飞升”协议里剥离出来的,那个代表著“虚无秩序”的逻辑框架。
两段代码,在结构上,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
主控室里,刚刚因为“合唱”而升起的一点暖意,被瞬间抽乾了。
“他妈的,换了个马甲又出来了。”李默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赵文渊的阴魂不散。”
“不完全一样。”苏晚盯著屏幕,指著代码的不同之处,“赵文渊是强制剥离,是『减法』。这个……是『替换』。”
“它不是简单地刪除负面情绪。”苏晚轻声说,“它是用一种算法生成的,完美的『幸福感』,去覆盖掉那些不完美的情绪。”
“它在贩卖幸福。”
“一种罐装的,没有瑕疵的,定製化的幸福。”
顾沉的声音,在此时再次响起,带著一种面对新物种的审视。
“我能感觉到他们。”
“什么?”苏晚问。
“那些第一批使用了『mindsync』的用户。”顾沉的意识场,已经捕捉到了这些新的,奇特的意识信號。
“他们的意识签名,非常……安静。”顾沉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適的词。
“像一片无风的湖面。没有恐惧,没有焦虑。但也没有……真正的喜悦。”
“他们的『幸福』,是一条直线。没有波峰,也没有波谷。和我创造的那个充满了矛盾和张力的『混沌和弦』,完全相反。”
顾沉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他们的灵魂,过於扁平了。”
“扁平……”苏晚重复著这个词。
她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
无数人行走在乾净,整洁,没有一丝杂乱的城市里。
每个人脸上都掛著一模一样的,温和的微笑。
他们彼此礼貌地打招呼,高效地工作,平静地生活。
没有爭吵,没有痛苦,没有眼泪。
也没有……爱。
“这比赵文渊的『虚无』,更可怕。”李默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那好歹是明著告诉你我要格式化你。这个,是让你笑著,自己走进屠宰场。”
“猎鹰!”李默吼道,“查!给我查!这家公司的背景,资金来源,伺服器物理地址!我要看看是哪个狗娘养的在卖这种东西!”
“在查了!”猎鹰的手指快得像在弹钢琴,“但对方很狡猾,用了几十层代理和空壳公司。资金流向……又他妈和『军团』那套洗钱网络对上了。”
“又是他们。”
“不。”苏晚摇了摇头。
她走到那块巨大的白色书写板前,拿起笔。
“『军团』是赵文渊的遗產。但这次的『產品经理』,不是他。”
她看著李默和猎鹰,“这个人,比赵文渊更懂人性。他知道,人最怕的,不是死亡,是痛苦。”
“他把『逃避痛苦』,包装成了『追求幸福』。这是个没人能拒绝的交易。”
苏晚转过身,在白板上,写下了一行字。
《心跳的价格》
“李默,我要出去一趟。”她放下笔,拿起自己的摄像机,“我要去拍一部新的短片。”
“拍什么?”
“拍那些买了『幸福罐头』的人。”苏晚看著他的眼睛,“我要问问他们,用痛苦换来的平静,是什么味道。”
她顿了顿,目光穿过所有人,望向那扇安静的,蓝金色的光门。
“我也想问问『邻居』。”
“一颗不会痛,不会乱,永远平稳的心跳……”
“它还算不算,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