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阳并不理会她的调侃,只是继续分析道:“你们怕抢劫或者入室盗窃这一类事件的发生,所以喜欢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挂着男士的东西比如衬衫,比如西裤,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提醒罪犯自己并非独居。可是一般抢劫者作案之前都会事先‘踩点’,他会观察你最近一段时间的行动,而不是单单只看一眼你家阳台有什么。所以嘛,这样做毫无用处。”
叶萳菁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只能叹了一口气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万一侥幸遇到瞻前顾后的贼呢!”
赵晋阳一摊手,示意这种事件发生的概率几乎为零。“你也太小瞧贼的职业水准了!”
叶萳菁故意把表情堆的夸张些,“赵律师真是细致入微,竟然一眼就看见我阳台的衣服了。而且连作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赵晋阳知道她是逗自己开心,于是打蛇随棍上的摆出在法庭上的严肃劲儿,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严肃。“那么明显的摆设,几乎一进客厅就可以看见,而且知道你还说是自己买的。所以……”他故意顿了顿,表情也变得忍俊不禁了,“我很聪明是不是?”
叶萳菁早已缩回到厨房,而且并没有听见她捧场似的回答说“是”,赵晋阳想,她一定是受不了自己的自恋程度了。
从厨房出来的叶萳菁显得分外疲累,虽然现在还不到十点钟,可是她上了一整天的班,下班后又被自己拖着买菜做饭,还要收拾烂摊子。赵晋阳善解人意的替她罗列出一堆理由,然后很自觉的去那家早已经预定好了的宾馆。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没有了赵晋阳的吵闹说笑,叶萳菁独自坐在沙发上,审视着阳台上随风飘晃的男士T恤,那是一次路过打折的服装店看见的情侣款,店家宣传说优惠期只花一件的价钱就可以把两件都买回去。叶萳菁喜欢女生的那款样式,可是和促销员商议了好久都没能以五折的价格单独买那一件,明显的捆绑销售,可是想了一下似乎也不是很贵,毕竟平均下来只是平时价格的一半。于是最后只好把两件都拎了回去。男士的那版超大,除了绑在拖布杆上擦地,她想不出来还有合适的用途。只好学着很多单身独居女生都用的方法把它挂到了阳台上。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想起上次程寒来的时候,目光似乎就定格在了阳台的位置,然后很无情的骂了一句,那句话那样狠毒,极尽侮辱。她始终记得他说“叶萳菁,我只是怨自己才知道你竟然这样贱!”一字一字,像是重锤落在心上,没有一针见血的凌厉,却是闷闷的疼的难以忍受。
这样的猜想从脑子里冒出的时候,似乎那天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原来只是一场误会,欣喜还没有退去,失落已经一层层的袭来。他那样武断,只凭这一件事就可以说出那样伤人心的话,她在他心里,也许从来都是那样被认为的。
她走到阳台上,忽然很大力的扯下了那件挂了许久的T恤。上面还有暖暖的阳光的味道,蓬勃不可遏制。她的眼泪情不自禁的因为这样过分的暖意而落了下来。
她蹲在阳台上哭得脸都麻了,耳朵里嗡嗡的。她起初以为是错觉,然而声音反倒越来越响。找了半天才知道是沙发上的手机响。她拿起手机,眼睛哭得肿了,只勉强睁开一条缝。水雾太朦胧,根本看不清是谁的电话。她索性按了拒接键。
可是马上电话又过来了。她怕没完没了,所以不得不接。只“喂”了一声,就觉得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电话那边是爸爸,因为他喊她“菁菁”,“你怎么了?”
她听出来是爸爸,觉得心里更委屈。像是摔了一跤一直忍着疼的小孩,看到爸爸之后立即嚎啕大哭。一声“爸爸”险些带着哭腔脱口。
可是她不敢,因为怕他担心。呜咽的鼻音掩不住,所以干脆装成是被吵醒了。“我睡觉呢!”
叶爸爸起初心里七上八下,可是听了这个解释之后就释然了。叶萳菁的起床气极大,每次被吵醒都会哈欠连天的吵一阵子,难怪她刚才不接电话,接了电话又是这个声音。
“爸爸没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从前过生日爸爸都是下午三点半钟准时给她打电话,她是那个时间段出生的。爸爸说,那个时间起才算长大了一岁。赵晋阳给她过生日的时候,她才想起来爸爸没有电话过来,以为是他忘了。可是现在他又特地打电话过来,看来是之前耽搁了。
“爸爸你今天有手术吗?”
叶爸爸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了疲惫,“三个连台,才出手术间。”
“爸爸你注意休息,别太辛苦了。”
叶爸爸赶忙答应,“哎!女儿长大了,会心疼爸爸了。”
他这么一说,叶萳菁倒不好意思了。又简单聊了几句,因为爸爸要开车回家,所以通话便结束了。
叶萳菁一直是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哭得累了,也忘了凉,后来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程寒就在楼下的车里,坐了一晚上,仰望着九楼阳台上漏出来的光。她的生日,陪在她身边的却是别的男人!他嫉妒的发狂!
可是看见赵晋阳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勇气走上去。他该以什么身份再去见她?刚刚缓和些的感情又在前些时候被他亲口毁掉了。现在,已经连陌生人的情分都没有了,起码陌生人见面,还会礼貌的说一句“你好,叶小姐”。
直到后来他看见叶萳菁出现在阳台上,先是看到她奋力的扯落了那件让自己恨到要紧了牙才没有把它撕碎的T恤,而后一点点的矮身下去,虽然隔得太远他并不能看见她的表情,可是这个动作一出来,他就知道,她在哭。
她罪有应得,他想。可是想到她落泪却忍不住心疼。从前的叶萳菁是不哭的,整天跟在他后面,笑嘻嘻的像个没心事的小孩子。她做错事挨他骂,也只是促狭的吐吐舌头,不一会儿又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是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看见她哭,当时虽然气愤,可是事后却像心里被针扎过一样,尖锐的疼。
第二天赵晋阳一大早又来找她,叶萳菁不愿让他扫他的兴,更不愿让他知道自己的失魂落魄。所以虽然不情愿,还是硬撑着带着他逛了一圈S市的几个好玩的地方。赵晋阳在这里读了四年大学,可是每次和叶萳菁一起走那些他已经连细节都记住的地方时,仍然会有新奇的喜悦。
下午时赵晋阳上了火车,叶萳菁回到家直接和衣倒在了床上,直接一觉睡了到晚上九点钟。冰箱里有冷藏的甜点和速冻饺子一类东西,她连厨房的灯都没有开,只借着冰箱里昏黄的灯光,胡乱的吃了几块夹心饼干。
卫生间的荧光灯亮起,不是用水的高峰期,水温高,花洒势头又猛,浇在皮肤上有轻微的疼。
吹风机轰热热的风吹到脖子上,带着未干的发丝一点点的黏上来,偶尔还有一滴两滴水珠顺着细白的脖颈流下去,湿湿的将睡衣和皮肤粘在一起。
耳边的轰轰声渐次小了下去,直到变成细微的蜂鸣。又一股困意袭来,她只好自暴自弃的又一次把自己丢进了大床里。
第二天一早足足睡到自然醒,平时都是手机里闹钟拖着她爬出被窝,可是今早出乎意料的它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催命的响。迫不及待的要拿起手机看时间,却发现原来已经关机了。可是自己并不记得它什么时候提示过电量不足,只好认命的一边下床去充电,一边拿出每天晚上都会仔仔细细放在枕边的手表——那是当年程寒初到美国时送给她的,越洋包裹打开后,和她一样眼角上挑的小狐狸表盘映入眼帘,像是暖暖的笑意。可是现在,那个毛色火红的狐狸正眯着眼睛,像是在嘲笑她——已经七点一刻了!
叶萳菁刚才还有些眼神涣散,现在完全精神过来了。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好,早饭也不能细嚼慢咽在家吃了,只好掐着一块冷藏的慕斯蛋糕冲出门去。片刻之后又无可奈何的返回来拔下刚充了不到百分之二十电量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