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叶萳菁一回到办公室，韩晓就凑上来问东问西。

叶萳菁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高深莫测的不回答让韩晓更加担心。于是问题也就更加连珠炮似的从她嘴里发出来，还带着对程寒的诋毁，“看他刚来的时候挺文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知好歹呢！”

叶萳菁终于忍不住笑意，顺带着替程寒解释，“你想到哪去了？就是谈谈私事，至于草木皆兵吗？”

韩晓一翻白眼，“你别狗咬吕洞宾！要不是看他要掐死你，我才懒得管！”说完突然醒悟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不会是？”

叶萳菁现在心情甚好，正快速的敲击键盘，“是什么？”

韩晓脱口而出：“你不是真的和家属恋爱了吧？”她本来就是大嗓门，这一吼办公室里的人差不多多听见了，目光自然聚焦到这里。

叶萳菁被大家看得很不自在，急忙否认，“哪有的事？韩姐你又‘为长不尊’了，拿我开什么玩笑！”

韩晓被她这么一反驳，竟然直觉上越发的确定了。压低了声音，“萳菁，你别瞒着红娘啊，再说和他恋爱也没什么不好，一看就是优质男。”

叶萳菁只觉得哭笑不得，刚才她还骂程寒“人面兽心”呢，这一会儿又变成了优质男！心里再次将她总结的“已婚女人是世界上得以完善进化的物种 ”的结论重复了好多次，嘴上说的却是，“我可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为国家减轻负担。”

韩晓一撇嘴，对方死不肯承认，自己之前言之凿凿的推论到底得不到证实。“知道大龄剩女是社会的负担就好！”其实叶萳菁的原话是“大龄剩女是社会财富值的集中体现，一个国家的大龄剩女越多，就越证明在相同的年龄段没有与之匹配的优质男士。”

中午吃饭的时候，吴薇薇还是问了她这个问题，“你真的像韩医生说的一样和家属恋爱了吗？”她这些天察言观色，也总觉得叶萳菁的情绪波动极大，而且与五床的家属关系确实非比寻常。可是一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

叶萳菁这一次并没有打死不承认，而是很自然的点了点头，费力的用勺子挑出蛋炒饭里的胡萝卜丝。

吴薇薇似乎觉得难以置信，又侧过头看着她的眼睛确认了一遍，“真的？” 叶萳菁只好抬起头，目光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她，“千真万确，如假包换。”像是广告词，说完自己先笑出声了。

吴薇薇并没有被她的幽默打动，“你算是闪电式恋爱吗？”

叶萳菁摇了摇头，“绝对不是，闪电是亮一下就没了的东西，用来形容恋爱实在是觉得不吉利。”

吴薇薇无奈的一笑，“真是的，人也变得迷信了。”

叶萳菁继续埋头挑胡萝卜，像是自言自语，却是明确的说给吴薇薇听。“师姐，你见过持续七年多的闪电吗？”

这一次换到吴薇薇惊讶了，她早知道面前坐着的小师妹一直不同意和赵晋阳在一起是有特殊原因的，可是并不知道另一个人的存在。“他是叫程寒吧？”她有一次查房时隐约听护工这样称呼他。

“是。程寒，一个在我心里一住七年的人。而且不准备搬家了。”

吴薇薇想起年假结束之后她回来的时候，小师妹就有些恍惚，还好奇的问过她和裴明俊的事。估计那时候就是因为程寒的出现。“想好了？”

叶萳菁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从来都想好了，可是又从来都没想好。”一席话云里雾里，所以她继续解释说：“我喜欢他，可是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嫁给他。”

吴薇薇并不想让她持续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于是又加大力气挖掘了一次，“那到底是想没想好？”

叶萳菁似乎了想了很久，忽然抬头灿然一笑，“其实还是不知道结局的，我只是想再用力爱一次。”哪怕被伤的体无完肤，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吴薇薇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所以面对终身大事时并不能云淡风轻的说一句类似“结果不重要，过程才重要”之类的话，不管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别人。真是荒谬，恋爱结婚这种事，结果不重要，还费力的要过程做什么？

所以她虽然担忧，可是还是鼓励叶萳菁说：“过了好多年，人一定也变了好多。过去的不成熟正好趁现在弥补。”

叶萳菁于是也笑眯眯的歪着头，那样的神情里带着无限欢喜，“我知道的。我只是希望所有的遗憾都能够补回来。所以，我承认自己贪心。”

于是叶萳菁在午后狭小的快餐店里给吴薇薇讲述着过往的一切——在那里，他和她才是真正的男女主角，其他登场的人，似乎充其量只能算是人肉背景了。

她提到过去总是会在神情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向往来，她讲到他们如何相遇，自己又是如何一见钟情的喜欢上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师姐很久之前和她说过的话，‘爱情是水到渠成的’。这时突然觉得，最初的最初，程寒对她，虽然冷漠了些，可是未必无意。本来就愉快的心情更是一瞬间大好起来。

时光继续奔走，却很尽职的记录下他们之间的一点一滴，叶萳菁发现，所有的温暖画面，似乎就这样被刻录下来，然后一丝不漏的复制到她的脑袋里。她可以毫不费力的就从这个只占用不到百分之一的大硬盘里轻松的找到想要的东西，偶尔是一帧帧的图画，比如程寒站在图书馆一排排书架里认真整理图书的样子，他穿着米白的衬衫——那样干净到几乎洁癖的人，即便是要搬运图书，也会穿着挺然不染纤尘。偶尔又是一段段文字，比如程寒听说她为了要用充电宝而打算自己动手修改寝室的电路时说，“你的物理学的差劲死了”，叶萳菁知道他是担心多于嘲讽，所以就会嘟着嘴一脸委屈的反驳，“反正大物也是考查课”。并且理所当然的看见了程寒一脸铁青，“我说的是初中你就没学好。”

午后的时光慢慢划过指尖，带着温暖的气息，不是过去那种她想握住却从来都是转瞬即逝的流沙的感觉。快餐厅里渐渐因为过了午餐高峰期而安静下来，店主夫妻正坐在临近收银台的那张简易折叠桌子上，一边聊天一边吃着不高档却可口的饭菜。市井的味道，指的并不都是小说里那种钻营的小市民身上的气味，似乎，这样遍尝人间烟火后的相濡以沫也是其中之一。

空气里弥漫着慢慢的幸福的感觉。临近四月的暖阳照进来，可以看见半空中被镀成金色的细小的微尘，一种真真切切的体验。叶萳菁就支在餐桌上，细细的梳着许多过往的纹路。只是，故事自然而然的停在了分手之前，她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吴薇薇那样聪明的人，更不会再问下去。她只是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像是极力斟酌过言辞又放弃了似的，只自暴自弃的用最简单的话表达，“只是早些选个时机告诉赵晋阳吧！”

叶萳菁感到自己心里“嘭”的一声被击了一下，赵晋阳，想到了他，她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了。他已经让她头疼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合适的处理办法，所以不得已一拖再拖。可是现在，明摆着拖不下去了。她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会的。”毕竟他是她“弟弟”，她不会伤害他。

晚上不是叶萳菁值班，所以和程寒一起吃了饭便自己跑去健身了。还是上次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来医院推销健身房的年卡，她想着实习不易，所以就办下了，其实一直是没怎么用的。今天能去绝对是心血来潮——心情好的时候，力气似乎也多了。

健身房里并没有因为今天是工作日的缘故而又丝毫的冷清。现在的人几乎都有共同点：不是贪图口腹之欲，就是因为躲不掉应酬。然后怕发胖或者身材走形再来受罪减肥健身。

叶萳菁虽然喜欢美食，可是并不胖。虽然没有明显的肌肉，可是也没有明显的赘肉。跑步机调到很慢的节奏，她悠闲的好像饭后散步一样。快过期的年卡终于用上了。左手边是一个重量级的男士，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可是肚子上的脂肪竟然晃得像注了水一样。右手边的那个则相对比较正常，虽然叶萳菁只是略略扫到他一个不清晰的侧影，可还是觉得他的身材超级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