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浪滚滚。
朱雄英向前两步,龙袍被风吹得鼓起。
“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
“那个断了腿的老兵,那个瞎了眼的大娘,还有你们每一个拿着菜刀、扁担冲过来的人。”
“你们不是怕死。”
“你们是怕回到以前那种日子!你们怕好不容易直起来的腰杆子,再被人打断!”
朱雄英的声音带上一丝凄厉。
“那是什么日子?你们忘了吗?!”
“咱们汉人,在自己的土地上,种自己的地,却不能有名字!朱重八、张四九、李五四!那不是人名!那是牲口的编号!”
人群中,那个拄着拐的老兵身子猛地一颤,独眼里涌出浑浊的老泪。
他想起了他爹。
那个到死都没个正经名字,只因为生在九月九就叫张九九的爹。
“那时候,谁敢取大名,就是造反!就是杀头!”
“那时候,十户人家,只能共用一把菜刀!做饭得轮着用,切完了还得挂在元人保长的脖子上!”
“咱们的姑娘要嫁人,第一夜得先送给元人糟蹋!这叫‘初夜权’!这是把咱们汉人的脸面撕碎了踩进泥里,还要吐上一口浓痰!”
人群里传出压抑的呜咽声。
那个瞎眼老妇人坐在雪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太痛了。
这些事没过去多少年。
她的姐姐,当年就是因为不堪受辱,在新婚之夜投了井。
尸体捞上来都被水泡发了,那双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那时候,杀一个汉人,就像杀一条狗!”
朱雄英双目赤红,脖颈上青筋暴起。
“赔一头驴的钱就能了事!在那些异族眼里,咱们汉人的命,还不如一头拉磨的驴金贵!”
“锦衣卫,传!人命不如驴!!!”
几万百姓,此刻没人说话。
只有哭声。
那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压抑了几十年的悲鸣。
这片土地上的人,忍了太久,痛了太久。
朱雄英猛地拔起插在地上的绣春刀,刀尖直指苍穹灰暗的天空。
“一百年前!崖山!”
“就在那片海里!跳下去了十万军民!”
“大宋最后的丞相陆秀夫,背着八岁的小皇帝,跳进了海里!那一天,海面都被尸体填平了!海水被血染红了三天三夜不散!”
“那些读书人告诉你们,崖山之后无中国!”
“他们说咱们的脊梁断了!咱们的精气神没了!”
朱雄英指着地上那些瑟瑟发抖的官员,唾沫星子飞溅。
“他们跪久了!膝盖生了根!习惯了给异族当狗!元人来了他们跪元人,若是哪天别的蛮夷来了,他们照样跪!”
“就像现在!这群满口仁义道德的废物,如果哪天大明没了,第一个开城门投降的,绝对是他们!”
跪着的官员们把头埋得更低了。
没人敢反驳。
因为这就是事实。
当年元军南下,投降最快、帮着元人屠杀汉人的,往往就是这些读圣贤书的士大夫。
“但是!”
朱雄英话锋一转。
“咱们有一个人,不服!”
“他当过乞丐!当过和尚!他在死人堆里爬出来!他看着爹娘饿死,连口薄皮棺材都没有,只能用草席卷了埋在土里!”
“他没读过什么圣贤书!不懂什么天命难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