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议事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蒸汽菌灯的光芒洒在通道里，比早晨的光线更柔和、更温暖。

小根和绿叶部长並肩走在回程的路上，这次他不再那么紧张了，虽然还是有些拘谨。

“部长，我……我真的做对了吗?”小根忍不住问。

“什么叫'做对'?”绿叶笑著反问。

“就是……我那个想法，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很简单的事情……”

绿叶停下脚步，转身看著他，眼神认真而温柔:

“小根，你知道为什么领主要设立议事会吗?为什么要让不同区域的代表聚在一起討论?”

小根摇摇头。

“因为没有任何一只鼠，能够了解所有的事情。”绿叶说。

“一只耳首相再聪明，也不可能知道第七菌场的水管具体是怎么铺设的。银须院长再博学，也不可能了解郊区每个家庭的通风情况。而我作为农业部长，也不可能知道工业区的铜材產量具体是多少。”

“但当我们坐在一起，当每一只鼠都贡献出自己知道的那一小部分——”

她指了指远处的地下城，那些错综复杂的通道，那些忙碌的身影，那些闪烁的灯光:

“这些小部分拼在一起，就变成了完整的画面。就像你今天做的——你贡献的不是什么高深的理论，而是你每天工作中最真实的经验。但恰恰是这个经验，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小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而且——”绿叶继续走，声音变得更加温和，“你今天做的事情，不仅仅是提出了一个建议。你给所有普通鼠一个信號:我们的声音是重要的，我们的经验是有价值的，我们也能为王国做贡献。”

“这很重要，小根。因为一个王国的强大，不是因为有几个聪明的领导，而是因为每一个普通的成员，都愿意思考，都敢於发声，都相信自己能让事情变得更好。”

小根的眼眶又湿润了。

他们走过荣誉走廊的时候，小根停下来，看著那些石碑。

那些英雄的名字，在菌灯下闪烁著光芒。

“钢牙、红眼、巨牙……”小根轻声读著，“他们都是英雄。”

“是的。”绿叶说，“但你知道吗?他们成为英雄之前，也只是普通鼠。钢牙只是个猎食者，红眼只是个採药鼠，巨牙只是个挖洞工。”

“但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了最好的自己。然后在需要的时候，他们站了出来。”

绿叶看著小根:“你不一定要成为英雄，小根。但你可以在每一天的工作中，认真观察，用心思考，然后在需要的时候，像今天这样，勇敢地说出来。”

“这就够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小根推开简陋小窝的门，灰灰正在给小豆餵食，那个三周大的小傢伙正在母亲怀里呼呼地吃著。

“你回来了!”灰灰抬起头，眼中满是关切，“怎么这么晚?会议顺利吗?”

小根走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配偶和儿子。

“顺利。”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很顺利。”

“你怎么哭了?”灰灰担心地看著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小根擦了擦眼泪，笑了出来，“是好事。灰灰，我们……我们的工资涨了，涨到十五个银幣了!而且，我们还能申请住房改善，以后通风会更好，洞穴会更安全……”

“真的?“灰灰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小根点头，“而且不只是我们家，整个c-7区，所有的家庭，都会变得更安全。”

他看著怀里的小豆，看著那个还不懂事的小生命，轻声说:

“小豆，等你长大了，爸爸要告诉你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你，这个王国是怎么一点一点变好的，告诉你，每一只普通的鼠，都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

小豆似乎听懂了什么，在母亲怀里发出了满足的“吱吱”声。

那天晚上，小根很晚才睡。

他躺在简陋的草窝里，听著远处传来的蒸汽机轻微的轰鸣声，听著通道里偶尔经过的脚步声，听著灰灰和小豆平稳的呼吸声。

他想起了今天的一切——那个宏伟的议事厅，那些激烈的討论，那些大人物的爭论和最后的共识，还有领主的讚许，绿叶部长的鼓励……

但最让他感动的，是那一刻——

当他举起爪子，说出自己的想法时，所有鼠都停下来，认真倾听。

不是因为他是谁，而是因为他说的话，可能有价值。

这个王国，从五百只鼠到两万五千只鼠，只用了三个月。

它还很年轻，还有无数问题，还面临著许多危险。

但它也充满了希望。

因为在这里，每一只鼠都有机会被听见，每一个声音都可能改变什么。

小根闭上眼睛，嘴角带著微笑。

明天，他还要继续去第七菌场工作，继续培育菌类，继续检查水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