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善见”书局门口摞了大叠的旧书。
一从卷曲的长发耸动,鸡毛掸子啪啪拍得灰尘飞扬,远远瞅着跟起雾了似的。
澄蓝的天底衬得驼色外袍愈发深沉,好似千里黄沙浸染过的,风尘仆仆。
屠桑直起身。
远处一团深灰徐徐前行,方过石桥。
于是乎她收起掸子,凝出个笑来,热情招呼过去。
“哟,今个儿这么迟?”
“嗐。还不是写了几个别字,被好一顿削。”齐悦己晃晃脑袋,将絮叨统统甩出去,神色松快起来,“有竹林轩的新书不?”
“老地方。”
“成。”
她欢欣地跨过门槛,径直走向最里头的书架。
屠桑见她还得挑一会儿,转身继续清灰。
片刻后,青衣缓步而至,撩开那灰蒙蒙的雾帘子,抬袖遮去直直照过来的日头。
他半眯起眼,眼下晕着淡淡的青黑,好半晌才回神,拍拍屠桑的肩膀。
“人呢?”
“屋里头。”
屠桑直起腰锤一锤,扬起下巴点着踱来踱去的背影,“喏,搁那儿挑书的那个。”
他探头望去——
灰黑色笼在影子里头摇来晃去,后脑上的簪子都晃出了虚影,盯得眼睛泛酸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老背着身,看不清楚。”
“噗。”
相较起他,屠桑是出了名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听这话立即双手撑腰,中气十足地朝屋里嚷了一嗓子。
“小悦儿欸!看迷了呀!”
“哎呦呵!”
那影子瑟缩一下,手中的书没拿稳,险些落到地上去,忙不迭地抱了个满怀。
“做什么喊这么大声?又不会短了你的书钱。”
嘟囔间还安抚似的轻拍两下书封,照旧放回上层去。
“知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当心你哥说你。”
“我哥才没那么无聊。这也管那也管的。”
齐悦己走到窗户边上的书架前,头也不回地反驳道。
“哟,这么大度呢。”
“可不是人人都似那塑像,铁石心肠。”她踮起脚来,够下最顶上的书,“天还大亮呢,急什么?”
“那确实是不急了。”
屠桑抱着臂膀,乐颠颠地拿手肘点一点他。
他会意,借着齐悦己走到亮堂处的工夫,打量起她来。
平眉狭目,挺鼻梁高颧骨,紧抿的薄唇,俨然一副刻薄相。
也不知是晒得多了还是粉敷少了,搭着那身朴素的灰衫,一张脸愈显黄气。
跟屠桑说嘴的时候也不闲着,看看这本翻翻那本,总算选定下来,这才朝门口走来。
还得是屠桑反应快,唰一下展开手臂整个人框在门上,将齐悦己的视线挡了个严实。
“干啥呢这是?”
“别急啊,再看看嘛。燕香苑的也进了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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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也没这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