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进到东宫,小心翼翼地走在墨子安身后,像个无意闯入猎人领地的小兽。他在前面领着她。“你别担心,这个是我自己的宅子,我平时喜清静,不愿宫仆打扰,所以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
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墨殊悄悄跟着墨子安身后,被这句话弄得红了脸颊。她一步不落地跟在他身后,得空还细细环视了一下他住着的宅邸。这里看起来与她住的地方相似,单独的一个宅邸,坐北朝南,分一间寝居,一间书房和两间客居。庭院幽深,她那边满院种的都是各色花儿,他这边只种了一棵树在偌大的院子里,枝桠盘亘。大大的院子中央就种了一棵树,看起来很是清冷和空旷。
她没见过这般奇怪的树,也说不上来树的名字。灰丫一回到这里,便扑扇着翅膀从墨子安肩头飞到那树上去了,墨子安进了书房,让她在外头稍等片刻,他去拿笔墨纸砚。
一下子,整个空荡荡的庭院里便只剩墨殊一个人。她扫了树上的灰丫一眼,灰丫亦在盯着她看,她感觉分分钟它就要俯冲下来糊自己一脸……
不敢再瞧灰丫,墨殊赶紧撇过头去看其他,除去墨子安的寝居和书房,还余两间客居,那两间屋子的大门都紧紧锁着,她的眼光一一扫过,就停在左面那间移不开了。明明都是一样的构造,可是她总觉得那一间宅子,很是不同,具体不同在哪,她没办法说,只是心底隐隐有一些异样的感觉。
她回头瞧一眼书房,墨子安还没出来。她又回头看一眼那个屋子,心底异样的感觉更强烈了。蹑手蹑脚轻轻走过去,手不由自主地攀上那扇木门,推了一下没推开,似乎上了一个小小的锁。
门没推开,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懊恼地一咬唇,刚要收回手,还在半空就被人抓住了胳膊。墨殊有些愣怔,抬起头,才发现墨子安不知何时到了她面前,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褪去。
“别乱动。”
他横在她和那屋子中间,就这么抓着她的胳膊站着。墨殊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低眉敛目不敢看他。“对不起,我……我。”
他松开她的手。“这间屋子是我私人的地方,不喜欢别人靠近。”她头更低了,深吸一口气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再犯了。”
“……”好半晌,她听见墨子安沉沉地叹口气。“你是我皇姐,照理我应该尊你,你不必对我这般低声下气的。”
“犯了错就是错,错了就要道歉。”她仰起头,正撞上他低着头认真注视着自己的眼光,脸不可避免地一红,说话也结结巴巴。“你都说了我是你皇姐,我比你大,不得给你做个……做个……好榜样么?”
他但笑不语。墨殊紧张地攥着裙角。“那你现在是……原谅我了还是没原谅我啊……”
“你都给我做了这么个好榜样了,我若不原谅你,不是显得很没有气度吗?”墨子安轻飘飘地笑,侧过她下了台阶。庭院中央那棵古怪的树下放了一个藤编的小桌,上头整齐地码着笔墨纸砚,他站到树下执起笔,她连忙跟过去,在一旁帮着研墨。
墨子安低头,一面听着墨殊不着边际地对风筝外观的描述,一面清淡地提笔,三笔两画间,一个细致的轮廓渐渐成型。他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臂,她研着墨,眼神不自觉地就被带到他的手腕上去。
天下君子,唯有子安。
她的脑海中闪过这一句话的同时,研墨的手也顿了下来。墨子安侧目看她,轻轻然地问。“累了?累了便去歇会吧,快画好了。”
“没,没。”她赶紧回神,低头去看那摊开的画。确实已经快画完,大概只剩一个边边没描完。成画着实让墨殊大吃一惊,比她脑补的那个风筝细致好看了不知多少倍。他勾完最后一个边,问她。“是这样吗?”
她只能违心地点头。“恩,一模一样,墨泉丢的那个风筝就是这样。”
“是吗?那就好。”墨子安搁下毛笔,然后把干了的画卷仔细给她卷好,交到她的手里。“那你赶紧回去让下人赶制吧,墨泉见不到喜爱的风筝,该着急了。”
墨殊接过画卷,心知今日再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墨子安送她出来,两人一路避开人多的地方,他把她送到东宫的墙外便离开了,话都没多留一句。她捧着那一幅画卷站在落日余晖里,墨子安手上温热的触感似乎还留在画卷上,
素年远远看见发呆的她,小跑过来。“公主你下午去了哪,奴婢寻了整个西宫都……哎?公主你手上捧着的是什么?”
“素年你说,若他不是……”她怔怔地轻启唇畔,又猛然反应过来,脸色一红把画卷往怀里一抱。“我饿了,晚膳备好了么?”
“早已备齐全,一直不见公主你人,一直拿小炉温着呢……哎,哎?公主?”
那抹藕荷色的身影早已飘远,徒留素年声声呼唤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