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出门出得很频繁,是和哪家的小男生鬼混去了?”一日,母上拦住出门的我,如是询问。“不是鬼混。”我在玄关前停驻片刻,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抬头告诉妈妈。“我是认真研究历史遗留问题。”
原以为这般学术性的答复妈妈听了会欢喜,没想到她面色一沉,竟在我面前叹起了气。“哎,看来是我对你太寄予厚望了。”
很明显,我家老妈忧心的并不是我和哪个小男生鬼混,而是忧心有没有男生和我一起鬼混。
我实在不忍看妈妈如此失落,便又多嘴补了句。“我们研究小组里有男生。”
“是吗?”她很惊讶。“和你一起玩的男孩子?不是基佬吧?”
我着实废了一番口舌,才让妈妈相信陈凉当真不是基佬,不但不是基佬,还是个社会主义好青年。却不料是给自己引火烧身,她听完一脸阴笑地扯掉我身上保暖的棉外套,拿了一件薄风衣和一双高跟鞋给我,意味深长地嘱托我一句。“加把劲争口气,就是带个小白极回来妈也不怪你,妈还会表扬你。”
我怀揣着妈妈美好的希冀去了凉庄。结果去早了,人没开门,别说诱惑陈凉了,我自己差点没在秋风里冻个半死,穿不惯高跟鞋的脚还肿了几个大水泡。倚着门口的青铜雕像站了好一会,一脸倦容的百里皇才懒懒出来开店。他见了我,明显一吓,然后扶着自己的胸膛道。“原来是你啊,我隔老远看着,还以为是谁大清早的没事倚在我们店门口搔首弄姿呢。”上下扫了我一眼。“看到是你,我就明白了。除了你,也没人做得出那么羞耻的事来。”
“我呸!”我龇牙咧嘴对百里皇做了一个鬼脸。自打上次穿越回来,我也算是和陈凉衍生了革命友谊,凉庄成了我课余最常待的地方。这里老板肤白貌美,伙计做得一手好糕点,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而像现在这样和百里皇斗嘴,几乎是每天的日常了。关于这个问题,我曾好奇问过陈凉,为何百里皇对谁都和和气气,一见到我却是毒话连篇。陈凉认真地给我总结了原因。
“小皇在这熟悉的人只有我和殷老,这两个人他也总吵不过。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你,与他算是平分秋色势均力敌。他久未逢敌,兴奋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陈凉说的条条有理,我无法反驳。但我回家细想了一下,似乎他也并不是在夸我。说来,在终极天然毒舌始祖面前,我和百里皇都不过是渣渣。为了保有尊严,我坚定捍卫我战五渣的名号,百里皇比不过我,他是战四渣。
我狰狞的鬼脸还在进行时,陈凉就跟在百里皇后头出来了。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我想,我此刻在他眼里的造型定很微妙。
他问我。“大早的你龇牙咧嘴做什么?“
我说。“晨练脸部肌肉。“
陈凉:“…还有这种锻炼方式,受教了。”
百里皇在一边不屑地哼哼。陈凉伸手轻揉了揉自己柔软的头发,微微眯着好看的眼睛。“你来得正好,我和小皇正要出去买早餐。你帮我们看看店。”
陈凉最近都已经习惯拿我当伙计使了,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他从没给我付过工钱。
哼!没有伙计的薪还操着伙计的心的小狗腿白极领了命,乖乖进店守着了。把高跟鞋换成一次性拖鞋,走到柜台后帮他们看一小会的家,时间还早,这个点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来店里。
我把手上的板指摘下来,放在柜台上,惯例地盯着它失神一会。每次见到这枚板指,我都会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气氛中。那段在战国的光阴,我像是走马灯一样把南奉的一生起伏看了个通透,虽她不认得我,但我心里却将她当成了亲近的人。只可惜还未有熟悉的机会,就永远地见不着面了。
补全了的故事,无论再怎么细致地将板指按上小册子,都不会再有反应了。这一个月我自己不知偷偷试了多少回,陈凉说,最后南奉结局是好的,就够了。
我也只能这么想,心里才稍微好受些。
至于那神奇的小册,陈凉拿去和那殷老讨论了好久。根据已有的资料来看,这里头所有的故事,怕都和南奉那个故事一般,后头有更深层的,也许是足以颠覆原来故事的发展。这是陈凉推测的,我觉得可信,毕竟自己曾亲身经历过。就是我的祖辈,可能也没想到事情后来会这样发展。
我叹了口气,收回板指,无精打采地倚在柜台上。有门扉开合的声响传过来,我头也没抬,道。“忘带钱包了?”
没人回应我。
我懒懒地直起身子,见到的却不是料想中的陈凉和百里皇,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他侧面向我,正垂眸看着一个古董花瓶,阳光透过他纤长的睫毛和深棕色的头发。
是客人,我腾地一下从柜台上站起来了,用力过大还撞到了柜台。那人听闻响声回过头来看我,我捂着膝盖疼得龇牙咧嘴,他缓步走过来,从身上黑色大长大衣口袋里拿出来一个膏药,上头写满了我看不懂的外文。“涂这个,治撞伤有奇效。”
那人一口好听且流利的中文让我愣了一愣。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药膏,木木地道了声谢谢。他看了看我,问。“陈凉呢?”
“出去买早餐了,一会就回来。你……你随意看看。”
他眨了眨好看的绿松石色的眼眸,没说什么,当真绕开柜台,自己在店里转了起来。我在柜台后不敢放松,听说古董一单动辄几十上百万的,要是对方因为嫌弃我态度不好不专业,驳了陈凉这个单子,我真的不知道拿什么赔偿他才好。
他又绕到刚刚那个高口的花瓶边,问我。“这个白地黑花山水纹眉瓶,上面的一个小印子是怎么弄的?”
我紧张地汗都下来了。“……不知道。”
他没说什么,绕开那个花瓶继续去看其他的了。我在柜台后抹了把汗,心里开始暗暗思考,我浑身上下的肉,称斤了能卖多少钱,估计一千个我都赔不起陈凉的损失。
陈凉,我对不住你,我就是你致富路上的人型绊脚石。
那人转了一圈,又回到柜台来了,他把脖子上的方格子围巾解下来折好,露出迷人修长的颈线。我以为他要询问古董详细,正拽着衣服汗如雨下呢。却没曾想他却突然一笑,绿色的眸子泛起微光。“你好,我叫殷阚泽。”
“呃?”我愣了。“你好,我是白极。”
“我知道你。”殷阚泽轻飘飘地一笑,把手插进了长风衣的口袋里。“你想必就是小凉说的那个,有本穿越书的女孩了吧?”
*
我想我现在的面色一定不好看。
关于我有一本能穿越的册子这件事,陈凉说不能轻易往外说,我连爸妈也不曾告诉。世间知道的人,就只有陈凉,百里皇,殷老,加上一个我。如今来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突然站到我面前这么一问,我咬了咬唇,退了一步,没有回应。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他从兜里抽出一只手,伸到我面前。“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陈凉的朋友。”
我仰面看着这唤殷阚泽的人,心里像打着小鼓一般疑窦丛生。不敢伸手去握他的,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笑着补了一句。“你是不是在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殷老是我父亲,放心,我不是坏人。”
“早说早说。”原来是相熟。我松了一口气,还好不至于毁了陈凉一个大单子。殷阚泽笑了笑,寻了柜台前的凳子坐下来,曲着长腿,双手搭在柜台上问我。“当真能穿越回去吗?”
我点点头。“我和陈凉都亲身试过了。”
“你们做的选择会对现世有影响对吧?”他修长的指节叩着柜台面,我想了想,和他说。“大概会有影响吧,毕竟因果循坏。”
殷阚泽顿了一顿,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么,假如穿越回去而没能回来的话,是不是会抹煞在现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