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追追!”
“勿要跑了崇禎!”
北安门口,隨著大门缓缓开启,数百骑先锋分作三队,分別直奔德胜门与安定门方向。甚至,还有一队人去往崇禎之前在外交战的街道,第一时间调查情况。
权营都尉赵应元高高的站在城楼,心中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那是七上八下的。
从东边绕行,赶赴北门的先锋乃是鼎鼎大名的果毅將军罗虎,那人乃是大顺军孩儿营出身,闯王的义子,作战勇猛,连孙传庭都不是他的对手。赵都尉生怕自己是来的慢了,让皇帝被罗虎抓去,丟了老大的功劳。
但同时,他心中还隱约存著分忧虑,那就是罗虎自之前大胜后一直骄傲自满,这次也没带多少人就出击,万一失手......
亲信黄二郎凑上前来,低声道:“都尉,罗將军勇猛过人,所带百骑皆是前哨精锐,对付些许残兵败將自当手到擒来。许是已经得手,正押著那昏君往回赶呢。”
赵都尉眉头紧锁,望著西北方向尘土微扬的街道,摇了摇头:“罗虎性子急,若真擒住了崇禎,早该派人回来报喜了。这么久没动静,怕是出了岔子。”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骑快马从西北方向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浑身浴血,头盔都不知道丟到了哪里,脸上满是惊惶之色。那骑士衝到城楼下,几乎是滚下马来,带著哭腔喊道:
“都尉!不好了!罗將军、郑哨总他们...他们全完了!”
“什么?!”赵都尉瞳孔骤缩,一把抓住城墙垛口,“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逃回来的溃兵喘著粗气,语无伦次:“死了…都死了…那皇帝、那皇帝不是人!他会妖法!我们中了埋伏,罗將军被他亲手杀了……杜公公也被他宰了……兄弟们死伤惨重,就、就逃出来我们几个……”
“放屁!”赵都尉勃然大怒,一脚踹在垛口上,“百来个精锐骑兵,被几十个残兵埋伏全歼?那崇禎要真有这本事,北京城能丟?!”
溃兵嚇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千真万確啊都尉!那皇帝邪门得很!他身边的锦衣卫砍伤了都不怕痛,他本人更是……更是猛地不像话!罗將军被他暗箭阴死就罢了,就连王哨总都没在他手上走过三个回合!俺们的人一衝上去,两边巷子里又杀出好多伏兵……”
赵都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虽不信什么妖法,但这溃兵的惊恐做不得假,罗虎部很可能真的遭遇了毁灭性打击。这崇禎皇帝,竟在最后关头显露出了如此狠辣果决的一面?
“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还剩多少人?”赵都尉厉声追问。
“往、往德胜门方向去了!人不多,大概二三十骑,还带著几辆马车,像是装著伤员,跑不快!”溃兵急忙回答。
“德胜门……王德化……”赵都尉眼中寒光一闪,“李凤翔!”
“小的在!小的在!”李凤翔连滚带爬地凑过来。
“你熟悉路径,立刻带一队人马,抄近路赶往德胜门!劝降王德化,堵死崇禎逃出去的道路!若是放跑了他,看我扒了你们的皮!”赵都尉杀气腾腾地命令道,隨即又点了一名部下,“你,带两百骑,沿著主道给我追,切勿放走了他们,大队隨后就到!记住,闯王有令,死活不论,绝不能让他逃出北京城!”
“是!”眾人轰然应诺。
李凤翔心里叫苦不迭,却不敢有丝毫违逆,连忙点了一队闯军,沿著小巷抄近路赶往德胜门。
剎那间,北安门再次洞开,数百闯军铁骑如狼似虎般涌出,分兵数路,朝著朱由检逃亡的方向猛扑过去。沉重的马蹄声再次敲响了北京城的街道,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的杀气腾腾。
李凤翔跟在队伍中,一边跑一边心里嘀咕:『万岁爷啊万岁爷,咱家可就只能做到这里了。下来如何,那就全看你自己造化啦。』
他们大队人马向著德胜门追击,怕跑了崇禎,却不知这时的德胜门也已然发生了变故。
.....
同一时刻,德胜门附近小巷。
“不好!”
“德胜门好像出事了!”
潜伏在德胜门附近一条僻静小巷里的王承恩,趴在墙角的缝隙,突然瞪大了眼睛......
就在前不久,他才刚和倪元璐在两名义勇军的护送下,按朱由检的吩咐,一路潜行至此,等待接应陛下。
他们抵达时,德胜门虽然气氛紧张,城门楼上旗帜杂乱,守军士兵个个面带惶恐,但城门毕竟还是紧闭的。王承恩甚至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守將王德化或许真如陛下所料,因为与杜之秩不和,仍在犹豫观望,未曾轻易献城。
但显然,后方北安门的陷落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守將王德化最终还是选择向城外的李过部投降,开门迎闯。
而这一下,也把王承恩最后的希望击的粉碎.......
“完了,全完了!”
“咱们没救了。”
“陛下,陛下啊!”
王承恩脸色灰败,几乎站立不稳。
他万万没想到,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在这里不但没等来崇禎的身影,反而等来了闯贼的大军。
若是此时皇帝赶来,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或者...北安门的陷落,本身会不会说明陛下已经出事?
一想到这里,王承恩终於彻底站不住了,眼前一黑,就要栽倒。
“王公公!”
倪元璐一把拉住他,將他拽入更深的巷弄阴影中,压低声音厉声提醒:“此刻绝非哀慟绝望之时!陛下既有詔命,令我等將詔书送至南京,我等便不可在此坐以待毙,更不能自乱阵脚!”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两名义勇军和面如死灰的王承恩:“王公公,振作起来!陛下吉人天相,既能从煤山绝境杀出,未必不能再次脱身!我等若先失了方寸,岂不辜负陛下重託?若陛下真……真有不测,这血詔和联闯平虏之策,便是陛下最后的遗志,是我大明最后的希望!你我纵然拼尽性命,也需將其送去南京!”
“可是就咱俩?不,就咱四个?这怎么可能?”
王承恩瞪大了眼睛,满脸绝望:“倪尚书,你没看到前面的闯贼大军已经开始要入城了吗?现在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逃走?”
“这真是还不如让我隨陛下尽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