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梅颜不久就告诉李懿韵她们,霍府将春雨舞坊买下来了。但是李懿韵和霍梅颜都决定不亮出身份,做两个平凡的舞姬。
春雨舞坊听了霍老爷的一声令下,将乐师和舞姬分开。淑离蒙霍老爷恩惠,编了个理由说她是霍老爷的亲戚,将她留在了原来那个房间,又好好装点了一番。
淑离学了一门箜篌,她倒也是乐在其中。
时间一晃,冬至到了,离训练结束的日子也不远了。
穿着棉衣的李懿韵,淑离和霍梅颜三人围在水壶旁,水壶里的水翻滚着,冒出袅袅热气。木质的小圆桌上放着白底青花的茶盏,霍梅颜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包拿出来,层层揭开,露出一个茶饼:“二主子说,我们不能去参加婚礼,冬天冷了,就拿江南上好的龙井代替喜糖,给我们暖暖。”
黄绿色的茶叶经过沸水一泡,舒卷开来。烫过一回后,李懿韵再加了些热水。倒入茶盏后,澄亮的茶汤带着些许茶叶碎片,还有些烫手。李懿韵吹了吹气,说:“品龙井,泡三次,第二次的时候是最甘甜醇香的,第一次反而有些无味。”
“我是郑国长大的,还没有品过江南的茶叶是什么味,不似小姐懂得多。”霍梅颜仔细地尝着,的确是一副没喝过的样子。
“都是姨母教的,以前不觉得这茶稀奇,到了寻常百姓家才明白。”李懿韵仿佛看到了幼年的自己和姨母,姨母穿着她最喜欢的翠绿苍竹对襟半臂,手把手地叫她品茶,轻柔地用竹编的夹子夹起茶叶给她辨认,又用那娇贵的手为她煮水泡茶,即便茶水溅到了衣服上手上,也仍旧耐心。
“这几月下来,小姐倒是清减了不少。”淑离说。
“因为这几月吃的都是豆腐青菜,少见荤腥,好保持身材。舞姬还是身材曼妙,舞姿才轻快。”李懿韵将茶裹回去,塞进柜子里的暗格,又起身冲第二泡。
淑离笑道:“我们乐师倒不是,听张夫人说,肉吃多了弹奏时就中气足,有力度。”
“我倒是不觉得少吃肉跳舞好,没肉吃每天跳舞软绵绵的。”霍梅颜双手托着茶杯,感觉全身都被茶暖和了,满脸享受。
北方的初冬寒气开始作威作福,点点银霜落在屋檐上,一位穿着淡青色斗篷的女子立在落叶的梧桐树下,几片叶子盘旋而下,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她秀丽大气的远山眉有着北方女子的气息,双颊在冷风里有些发红,乌黑的发丝有几丝垂在了肩上。
一位高大俊秀的锦衣男子姗姗来迟,眉眼间的从容气度却未变。银霜落在他的发上,他对女子说:“来晚了,对不起。晞霖,有什么事情?”
“云栩,父皇想将我指给锦城。”颜晞霖抬头,晶莹的眼泪滴下来,模样甚是引人怜惜,“舞坊整顿完以后,我求着父皇再留我在宫外,如今我是禁足偷偷出来的。”
连云栩剑眉皱起剑眉,轻轻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快回去吧。”
颜晞霖红肿的眼睛攸然地瞪大:“你是不是想让我嫁给锦城?”
“晞霖,这是抗旨。何况,锦城身份尊贵,我也已有了心仪的女子。”连云栩提及“心仪的女子”之时,微微一笑。
“是的,我做不了拂月,我如今是个公主,只会将你卷入困境。”颜晞霖释然一笑,转身说,“云栩,祝你们百年好合。”
“代我向你皇兄问好。”
“不必了,皇兄这些日子一点都不好,拜我所赐。”
“你父皇……”
“父皇派我整顿舞坊,若是被人知道不妥,不料遇见了你们。你们无意窥探到了父皇的心思,自然该死。”
“那位周千茹姑娘……”
“父皇将她封为采女,母妃也无话可说。我不敢将此行是为了说服茹姑娘的事告诉母妃,否则父皇一定会怪罪的。”
连云栩淡淡如水墨画的眉眼消失在漫天飞雪里,留下华晞霖一个人踩着他走过的脚印走着,随后脱下斗篷。枯枝下,她舞动着水袖,鹅毛大雪扑打着她,她轻盈的身子像是一片飘絮一般柔弱。
此时李懿韵在树下踩着凳子往树上挂平安结。大雪呼啸而过,划过她捂得厚实的衣裳。淑离心疼道:“南棠,身体重要。”
李懿韵回头一笑,说:“姨母大喜,要亲自挂才算祝福。”
此时天气微凉的平国,刺眼的红染得新娘子更加绝代风华。
精致的银杯里酒泛着光亮,杨千娇被这光闪得有一丝丝晕眩。
金黄色的钗饰,宝蓝色的琉璃额饰,大红色的袍子,凑成了一副喜庆的画面。
她放声大哭起来,霍苍夷为她擦去眼泪。她哭化了妆,狼狈不堪。发髻既然乱了,她破罐子破摔,一点新娘子的觉悟都没有,将发饰尽数取下。
她不知是为何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