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之前以为是宦官外戚害人,搅动天下,现在等臣上任兗州刺史,等到陛下將宦官一网打尽,这才知道过去的想法都是错误的。”曹操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悲哀,刘辩登基以后宦官就被控制了起来,再也没有宦官能够兴风作浪,但是局势好像没有一点好转,甚至变得更差。
热血青年曹操的血彻底冷了,他原本以为只要陛下登基,將宦官势力驱逐,那就万事大吉,这也是这个时代所有人共同的看法,所有的坏事都可以赖到宦官头上,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赖到外戚干政的头上。
但是现在宫里是有宦官,但是刘辩没有让一个宦官参与政治;朝廷里是有外戚,但是也只有一个何苗担任太僕,根本影响不了一点朝廷局势。
曹操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这跟大家说的不一样啊!
他只能儘量去解决充州郡县的问题,以霹虏手段去解决那些困难,但是曹操发现他一个人的力量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强,他完全扭转不了一点局势,他过去信以为真的那些东西、那些士人嘴里念念有词的东西,都是假的,朝廷局势还是那副乱象。
没有朝廷在背后撑著,他甚至怀疑现在自己已经被人赶跑了或者自己主动辞职,他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臣愧对陛下的期望,还望陛下恕罪。”曹操的声音中带了些许颤音,这不是害怕,而是他真的觉得大汉没救了!
百姓已经彻底无心生產,即便现在还在耕地的百姓也在准备隨时放弃土地,即便刘辩已经频频免税,即便刘辩已经是曹操心目中的圣君,但是这完全没有作用。
朝廷如今的局势就是靠著西园军撑著,从几年前是这样,到几年后还是这样。
西园军什么时候打了败仗、西园军什么时候没有这种镇压天下的能力,那大汉不说顷刻间分崩离析,最起码也会变成先帝在世时的样子,只能凭藉刘辩一个人的威望勉强维持著看上去还统一的局面。
刘辩什么时候不在了,大汉天下也就彻底完了。
大汉啊,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没有愧对朕一点。”刘辩扶起曹操,对著曹操认真说道。
“这几年朝廷会尽全力解决当前的问题,还需要你在地方帮朕看著,不能让兗州在这个时候乱起来,需要你们给朕爭取一点时间,朝廷肯定能解决现在的问题。”刘辩看著曹操许下了自己的诺言,朝廷的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出现的,自然不会是一时半会几就能解决的,他需要一些时间来解决积累的问题。
“臣遵旨。”刘辩坚定的目光让曹操相信刘辩的话语与信念,陛下会有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他能做的就是在地方上看顾著地方的安稳,不能让地方乱起来。
“这几年你受委屈了。”刘辩看著曹操的面庞,有些感慨的说道。
曹操在地方上施政的时候肯定遇到了很大的阻力,这几年对於曹操的弹劾基本没有断过,刘辩將这些弹劾都压了下来,不能让曹操面对地方阻力的同时还要承受来自朝廷的压力,他必须得给予曹操这些支持,让曹操能够在地方放心做事。
“臣不委屈,这是臣应该做的。”曹操摇摇头,他从来没有为自己委屈过,这几年刘辩已经给予他足够的支持,他只恨自己没有那么强的能力去解决地方的问题。
就连充州一州之地都让他这般束手束脚,更別说解决全天下的麻烦。
刘辩拍了拍曹操的肩膀,没有再去安慰曹操。曹操也不需要安慰,他只需要朝廷源源不断地支持,让他能够在地方做事,让他去解决吏治的问题,让他去解决地方百姓生计的问题。
“看过崔寔的《政论》吗?”刘辩问向曹操,他也得给曹操鼓鼓劲,让曹操继续对工作能有热情,让曹操有主动施政的想法。
崔寔,字子真,又名台,字元始,涿郡安平人,名儒崔瑗之子,前太尉崔烈之弟。明於政体,吏才有余,遂论当世便事数十条,名之为《政论》。后拜议郎,迁大將军梁冀司马,与边韶、延篤等著作东观,会诸儒博士共定《五经》。
至梁冀伏诛,以故吏而遭禁錮数年。后拜辽东太守,以母丧请归。除服后召拜尚书,以世乱不宜仕宦,数月请归,卒於家。
“看过,崔尚书所见鞭辟入里,实为良臣,臣多有拜读。”曹操语气中带著几分推崇,崔定的政论的確写的挺好,明確的指出了朝廷存在的一些问题。
“州郡计,如雷霆;得詔书,但掛壁。”就是崔寔在政论中的原句。
“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吗?”刘辩再度问道。
“问题?”曹操脑海里闪过大大的问號,陛下难道对《政论》有不同意见,但是崔定確確实实指出了朝廷的问题呀!
曹操的印象中,刘辩並不是那种讳疾忌医的人,也不会因为碍於虚名就不去承认朝廷存在的问题,那陛下为什么会说《政论》里有问题?
“臣不知。”曹操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多拿著《政论》跟你工作中遇到的问题联繫起来,以你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再去比对政论的问题,那你就一定能看出政论里存在的问题。”刘辩对著曹操说道。
书是好书,正常人读了也会觉得这人是个好人,提出了一系列朝廷需要解决的问题,但是当把实际带入进去,就会发现里面的问题。
这也是东汉时代所有士人的通病,嘴上说的都很好听,一个个在朝廷问题上都可以口若悬河、鞭辟入里,仿佛他们就是这个时代不二的选择,只是朝廷不给他们施展才华的机会,不然朝廷的问题顿时可解。士人在天下人心中那么伟光正的形象,没有那点嘴上功夫,这些人怎么能在天下席捲起那么强大的舆论?
但是嘴上说的好听不等於真的能做事!
当所有的问题最终都归於道德问题时,那局势的崩坏自然无可避免,毕竟这个世界是唯物的。道德有自己的作用,对於一个社会也是不可或缺,一个社会没有道德那是极为恐怖的。
但是一个社会只剩下道德时,那就是如今大汉的局面,歷朝歷代对这个时代的嘲讽从来没有停止过,明明大汉是道德巔峰的时代,二十四孝大部分都是这个时代的事情。
即便是为尊者讳,人们不会批评某个具体的人,但是所有人都会嘲讽这个时代。
因为这个时代太过离谱,当后来者回头去看这个时代的事情,他们也会啼笑皆非。
“臣遵旨。”曹操应了下来,张邈內心也是心思百转,不明白政论到底有什么问题。
“张郡守也是一样,要想著解决朝廷如今的问题,朝廷不会亏待真心为朝廷做事的人,汝当好自为之。”刘辩看向张邈,提醒了一句。
“臣————”张邈有些不知所措,陛下是真的嚇人,刚刚明明在跟曹孟德说事情,怎么忽然又会提他一嘴。
“享用了朝廷俸禄,还不是一代两代人享用朝廷的俸禄,四百年大汉没有亏待过张氏,现在你跟你弟弟都是朝廷的郡守,朕不希望將来有一天处理东平张氏的奏疏送到朕的案头,明白吗?”刘辩再度点了一句张邈,这一次的话语尤其的重,张邈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臣遵旨。”张邈有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下来这句话的,也不知道他这一天都是怎样在车上度过的。
直到下了车,看著刘辩的身体消失在军营里,张邈的身体才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好在曹操及时扶住了他。
“孟卓,没事吧?”曹操看著张邈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没事。”
”
张邈慢慢回过了神,他只是有一点被惊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