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对此眉毛都没抖一下，暗卫小哥心里这才放心，他抱着三生跃上树枝，如闪电般在各个树枝上跳跃，选了一条最为快捷的“道路”。当然，这期间他也不会忘了看看三生的面色，如果速度过快他便调整一下速度。但是……暗卫小哥看着三生这张面瘫脸陷入了沉默，最终还是将速度放慢了些。

落地无声。

暗卫小哥的动作十分干净利落，他在一棵大树前停下，这棵大树许是有了近百年的历史显得格外的高大，周围的银杏都被它衬托得极为渺小。这棵上了年纪的银杏树长了满满一树的银杏叶，翠绿的叶子缀着青黄的球花，看起来分外可爱。漂亮的银杏叶不知为何洒落一地，树下的一个大箱子上掉满了绿叶，风儿一吹，那叶儿便打着旋飘荡而去。

暗卫小哥没有马上将三生放下，因为他知道三生现在定还没缓过神来，直到他感觉到三生抗拒的动作才将她缓缓放下，退到一边。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三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她回忆起之前被小则少年抱起的经历，对比了一下两人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啊，比小则少年厉害。

“请殿下打开箱子。”暗卫小哥低着头说道。

三生很快看到了那个大箱子，忍不住吐槽，谁没事送别人这么大的箱子还要人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取。她仰天叹息，然后走了过去。她先是轻轻弹开箱子上的一些叶子，然后缓缓将箱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人，一个穿着囚服满脸大胡子的男子。这正是三生之前向南皇讨要的人。

而对于自己想要的人，三生自然有调查过。司徒莫，男，因犯杀人、偷盗贡品罪而被抓，今日判处于绞刑。原本应当是这样，但是现在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三生目光晦暗，喜怒不形于色，暗卫小哥一时看不出她十分对这份礼物满意。

“……他今天，不是被处刑了吗？”其实三生对这个犯人并没有多大的执念，只是顺口一说，毕竟听说被关进宗人府里的犯人是永无出头之日的。然而现在，竟然破例了。

暗卫一丝不苟地回答：“已经被处刑了。骨灰也已经被他的家人带走了。”

三生皱眉，“……谁替的？”突然她眼睛微睁，看向抬起头的暗卫小哥，用口型问道——皇叔？在得到确定的答案后，三生眉头皱得更紧了。王爷换平民，这个家伙到底是有多任性。而且连祖坟也不让进，这是多大仇啊。

“孤知道了。”

而此时在宗人府后门有三个人正在焦急又忧伤地等候。

大门打开了，他们没有看到抬尸体的拖车，只看到了一个狱史手捧着一个写着司徒莫名字的骨灰盒走了出来。素衣少女泪眼婆娑地惊呼，捂着嘴巴哭得发不出声音来。她身旁的中年男子和青年皆穿着素衣，中年男子往后踉跄了几步嘴巴颤抖着却没有说话。而那青年走上前去，接过狱史手中骨灰盒，声音沙哑地问道：“他的尸……”他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一想到记忆中那个神采飞扬而如今却成一堆白灰的小弟，悲痛之情无法抑制，他硬是压着颤抖的声音继续说完，“尸体呢？”

狱史公事公办地回答：“公子说不愿让亲人看到自己那副可怕丑陋的模样，特意请求我们将他火化之后再交给你们。”

“我儿！我儿啊！！”中年男子终是忍不住扑上去抱住青年手中的骨灰盒像个孩子一样哭得肝肠寸断，“是爹害了你啊！是爹害了你啊！”

“三哥！”素衣少女哭花了为掩盖自己的憔悴而化的妆，她瘫软在地，眼泪止不住地流下，看着自己兄弟的骨灰盒不愿意接受，“不不，三哥，三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你还没带我去看桃花仙境，还没看着我嫁人！不是说好了吗！这不是说好的吗！三哥！！”

其实这个结局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只是当真的发生时却依旧无法接受！

青年扶着快要瘫倒的父亲，他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压制住内心的悲痛，强装着镇定说道：“父亲，父亲，我们走吧。母亲还在家等着弟弟呢。”父亲可以哭，因为有他料理后面的事。母亲可以哭，因为家有他撑着。这个家，谁都可以哭，谁都可以崩溃，只有他，不可以！

三弟的仇！他记下来！

狱史已经知趣地离开，青年扶着中年男子进了停在身后的轿子，然后又回身将哭倒在地的妹妹抱起，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他的嘴唇紧抿，嘴角却在颤抖，素衣少女抱着青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道：“大哥…你不能哭…啊啊……唔……你不能哭……我来……（抽泣）我替你哭。”

青年没说什么，抱着素衣少女沉默地走进轿子。

而在银杏林中，另一个人——也不能称之为人——也突然出现了。

【持有者！持有者！持有者！我到最高级了！我终于升到最高级了！我终于解开束缚了！！】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熟悉是因为三生知道这是自己的系统，陌生是因为……第一次，她在系统的声音里听出了人的情感。一种名为喜悦的情感。但是现在，这种情感对三生来说是一种聒噪！

暗卫小哥解了司徒莫的穴，让他睁开了眼睛，三生此时正朝他伸出了手，系统这突如其来的话差点让三生破功。三生的手伸到了司徒莫的面颊旁停顿了一下，原本想要伸到他面前的手就顺势停了下来。也许是暗卫小哥把司徒莫长长的刘海削去，三生此时能看到他的眼睛。

司徒莫的眼睛像化不开的浓墨，漆黑木然，也许他奇怪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但是他听到了暗卫小哥说的话，他的家人……接走不知道是谁但是他们以为是他的骨灰。他想……

“司徒莫已经死了。”三生冷静地说道。

是的，司徒莫已经死了。那么，我为什么还活着？司徒莫的眼中出现了迷茫，其实他知道是三生救了他的命，但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对于求生的光芒。

“司徒莫已经死于那场刑罚……”

【持有者！持有者！你快看啊！我成功了！】

我知道了！

“他的尸骨已经被家人带回……”

【持有者！持有者！……】

闭嘴！！我一会还有账跟你算！

“而你不再是司徒莫……”

【？持有者？】

所以现在给我闭嘴！

司徒莫眼睛里的焦距终于凝聚起来，他看着三生问道：“我不再是司徒莫……？”

司徒莫的眼神和当初小世的眼神有点相似，都是一种寂寥空洞。但他们也有很大的不同，小世是懵懂无知的，而司徒莫是一种阅尽世事的沉重。

三生将手放在了司徒莫的乱糟糟的头发上，她俯下身直直地盯着他，在司徒莫的眼睛里她看到了自己眼中的眸光，那明亮的光芒仿佛也将司徒莫晦暗的眼睛点亮。三生勾起嘴角，自信璀璨的笑容在阳光中绽开，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是莫谷，是我的人！”

三生放在司徒莫的头发上的手滑下抓住他肮脏的手，司徒莫愣愣地看着三生将他的手抓起放在两人的面前，听见三生的声音掷地有声，坚定不移。

“你是我的人！莫谷！”

这个孩子……对，面前的这个人明明只是一个孩子啊，为什么……司徒莫的眼眶莫名地湿润了，他反手紧握这三生，就在这箱子狭窄的空间里跪在三生面前，他抬起头，像是在追逐一束光，说道：“我……是莫谷！”

为什么……我竟然被这样一个孩子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