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赵须陀是十人垫底,那也是整个宝瓶洲的年轻十人之列!
夏玉篇脸色惨白,生怕这位“道士”,觉得碍眼,随手就将她们给斩妖除魔了。
黄叶以心声安慰道:“别怕,听对方口气,温仙师来历不小。”
高居榜首的马苦玄,不知为何没了消息。之后便是龙泉剑宗的长眉儿谢灵。余时务也已不知所踪,外界仅是听说他竟然主动脱离了真武山谱牒。云霞山绿桧峰蔡金简,落魄山隋右边,此外还有姜韫,书院贤人周矩等人。
十人当中,好像能够称之为山泽野修的,其实也就姜韫和赵须陀。
宝瓶洲这边,谱牒之外的修士分三种,野修,散仙,刘老成。
可惜刘老成晚节不保,给真境宗当了条狗,帮忙看家护院去了。
温仔细笑问道:“听说你跟姜韫干了一架?”
赵须陀笑道:“误会罢了,不值一提。”
温仔细倒是有些小道消息,赵须陀跟那姜韫偶然碰见,起了争执,道士说了句让姜韫无法反驳的诛心之语,赵须陀的大致意思,以前还当你是一条好汉,没想到还是依仗刘老成的师承,靠个云林姜氏的家世。
温仔细问道:“赵道友来这边是做什么?”
赵须陀神色凝重,“先前远观此地云厚雨猛,本该一场天降甘霖。不曾想如有仙人伸掌拨云见日,阳光普照人间。贫道来此,既有公事,也有私事。确切说来,是先私后公。”
温仔细疑惑道:“何谓公私?”
赵须陀说道:“贫道刚刚出关不久,发现有一亲传弟子失踪,熄灭了一盏本命灯,我循着蛛丝马迹一路寻到这里。”
温仔细点点头,主动让出道路,拱手道:“那就免去无谓的寒暄,各走一边忙碌去。”
赵须陀说道:“在此恭贺曹天君在海上证道飞升。”
温仔细自嘲道:“道统师承比姜韫还要更好。”
赵须陀也不能说什么昧良心的客套话,说温仔细道统一般吧,追本溯源,可是白玉京陆掌教!
道士挑眉,望向战场遗址那边,喃喃自语,言语之中既有伤感,更有赞赏,“痴儿。”
当师父的,去闭生死关,活着走出了。作弟子的,出山游历,却落了个这般惨淡光景。
赵须陀缩地山河,径直去到了战场遗址,果真寻见了已经沦为孤魂野鬼的道士。
温仔细只当一场偶然相逢,带着她们先去县城。
黄叶轻声道:“请教温仙师真实名讳。”
到底是仔细还是粗心?
温仔细也不尴尬,厚脸笑道:“之所以打光棍至今,想必正是遇见男子便小心仔细、遇见漂亮女子便粗心大意的缘故。”
黄叶面无表情,夏玉篇掩嘴娇笑不已。
温仔细突然正色道:“两位姐姐也别被我的油嘴滑舌给吓到了,大可放心,我们山主,是正经人!”
远处一个少女飞奔而来,凑巧听到这几句话,她哈哈笑道:“我可以作证,千真万确!”
温仔细笑问道:“傅姑娘?”
傅筝骤然停步,点头道:“我是个候补谍子。”
道士赵须陀缓缓走上一处小土坡,好似高功登坛,双手捧笏状,如对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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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内,山风阵阵。
一袭青衫现身此地,双袖飘摇,陈平安拱手笑道:“见过荆道友,王水神。”
正坐着闲聊的荆蒿和水神王宪赶忙起身还礼。
王宪紧张得手足无措,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抬了抬手中的砚台。
荆蒿到底是在落魄山喝过无数顿早酒的,便与陈山主说起了青主前辈的那番用意。
陈平安笑道:“好说,献丑了。”
伸手从王宪那边接过砚台,陈平安一手托起碧玉砚台,一手以指蘸金墨,走到凉亭外边,凌空指点起来,“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就了一副楹联和一方匾额。
惜衣惜食惜金银惜田地,非惜财实惜福;拜天拜地拜神灵拜菩萨,溯源流敬字而已。
求富求贵求功名求利禄,求自己莫求人;修身修心修仙术修正气,真面目怕个什么。
匾额榜书是那“让此心休歇作一停亭”。
荆蒿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以心声问道:“敢问陈先生,功名事业之外,此心所求是何物呢?”
陈平安双手笼袖,斜靠栏杆,思索良久,终于给出一个答案。
“三十年来寻剑客,桃花桃叶有重逢。好做好人,好人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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