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一呆,低低道:“自然不是。”
他年纪太小,品性又纯良。
还没有学会撒谎。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徐徐道:“他们捨生忘死,无非是为了……过上安逸的日子。”
这问题其实並不复杂。
“將士们要的不多,求个安逸罢了。”
前头是枪林弹雨,营中却沉寂良久,孙传庭摸了摸白的鬢角,儒雅俊朗的脸上,竟然深处一丝羞愧之色。
这份安逸他並没有守得住。
李岩瞪圆了眼睛。
李锦汗流浹背。
不多时,周世显又轻道:“百姓只想求个安逸,那是百姓的想法,可咱们为將者不能求安逸,咱们又是为何而战?”
这是发自灵魂的拷问。
再一次沉寂。
周世显看著战场,深邃的眼眸好似看破了时空,闪烁著睿智,徐徐道:“咱们为……子孙后代计。”
一句话便道尽了衷肠,这是为子孙后代打的仗。
一个个年轻的军官眼神变得清澈。
“標下请战!”
几位参谋司军官同时请战。
热血在胸中流淌。
“去吧。”
周世显挥了挥手,瞧著几个年轻的参谋提著战刀,杀气腾腾的跑了出去,再回首步履却有些沉重。
又是一日激战,久攻不下。
城內宛如鬼蜮,充斥著浓烈的血腥味,被打死的清军已经无人救治,就那么横七竖八的躺著。
苍蝇,蚊子嗡嗡叫著。
天气越发炎热,整个京城都瀰漫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尸臭气味,在如此烈度的强攻之下,清军早已伤兵满营。
济尔哈朗拼凑出来的十五万兵马伤亡已经接近了四成。
这无疑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夜幕下,淒凉如水。
终於,终於一个消息传来,击垮了济尔哈朗心中最后的执念,从北郊逃回来的族人伤痕累累。
大约一半的旗人从山海关,抚寧卫逃了回来……好些人都带著伤,挤在北郊通州一带等著进城。
“山海关丟了。”
这噩耗让济尔哈朗几位铁帽子王,石化了。
“多尔袞……死了。”
“扑通。”
这消息让太后大玉儿腿一软,瘫坐在地,小声的啜泣起来,恍如末日一般的气氛降临。
这种事怎么能瞒得住?
山海关失守的消息传开,一剎那伤亡惨重的清军士气垮了,济尔哈朗脸上的血色褪去,缓缓向后瘫坐在椅子上。
他是百战余生之人。
他知道,明天怕是撑不过去了。
死寂中,响起一个稚嫩,怯懦的声音:“叔王。”
眾人齐齐看向了清帝福临。
福临小脸早已苍白如纸,鼓足了勇气说道:“叔王,不如咱们……和明国议和吧。”
议和这两个字说了出来,好似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可殿內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