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井底的齐学斌,背后的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压下来。
“齐学斌,这只是一起意外坠井事故。死者是当地的流浪汉,喝多了失足掉下来的。这种事情每年都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马卫民的声音在井壁间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慢,“通知殡仪馆的车,直接拉去火化,别在这儿吓坏了村民。”
齐学斌挂在绳子上,看着那张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意外?流浪汉?
这具尸体身上穿着的可是还名牌冲锋衣,手腕上还有戴过金表的痕迹。
哪个流浪汉穿成这样?
马卫民这是急了。
他怕尸体开口说话,他怕这具尸体牵扯出那个还没完工的“将军岭”大墓,更怕牵扯出他背后那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马局长,您这结论下得是不是太早了?”
齐学斌双手发力,如同灵猿一般快速攀爬,三两下便翻出了井口,稳稳地落在地上。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直视着马卫民那双阴鸷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死者叫侯三,绰号‘猴子’,是活跃在周边区县的文物贩子,不是什么流浪汉。
他的指甲里有皮屑,显然生前有过搏斗;他的腿骨呈粉碎性骨折,但这井深才五米,下面还有草垫,不至于摔成这样。这是被人打断的!”
“这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谋杀案!”
齐学斌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围观的村民,提高了音量,“作为人民警察,在没查清真相之前就草草定性,甚至要毁尸灭迹。局长,您这是在怕什么?”
“你——!”
马卫民脸色一变,他没想到齐学斌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他,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一口叫破了死者的身份。
“放肆!”
马卫民恼羞成怒,指着齐学斌的鼻子吼道,“齐学斌!注意你的身份!你是专案组组长,不是法医!我说他是意外就是意外!你这是在质疑局党委的决定吗?”
“我是在质疑你。”
齐学斌上前一步,逼近马卫民,气势逼人,“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对于死因不明的尸体,公安机关有权决定解剖,并且必须查明死因。马局长,您虽然是局长,但也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吧?”
“好……好你个齐学斌!”
马卫民气得浑身发抖。
他看着周围那些村民指指点点的眼神,知道今天要是强行拉走尸体,恐怕会激起民变,甚至被有心人拍下来发到网上。
现在的网络虽然不发达,但论坛的力量已经初现端倪。
“行!你要查是吧?你要解剖是吧?”
马卫民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我给你查!但是齐学斌,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最后查出来是意外,你这就是浪费警力,是造谣生事!到时候,别怪我撤了你的职,扒了你的皮!”
“来人!把尸体拉回局里!”
马卫民一挥手,转身钻进了那辆黑色的奥迪车里,“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看着远去的车队,老张擦了一把冷汗,凑到齐学斌身边:“齐队,咱们这是彻底把马阎王得罪死了啊。万一……万一要是没查出点什么硬货,咱们这专案组可就真的要解散了。”
“硬货?”
齐学斌看着被抬上警车的尸袋,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放心吧。死人,是不会说谎的。”
“而且,这位‘猴子’兄弟,恐怕是用他的命,给我们送来了一份大礼。”
蛰伏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齐学斌一直就在等待着这么一个机会。
现在好不容易这个突破点,自己蹦出来了,齐学斌又怎么可能因为马卫民的几句话和阻拦而放弃呢?
而且更重要的是,赵家这一整个利益集团,是有做非常明确的风险切割的。
齐学斌要是一招打蛇不死,就很容易被反咬。而且他现在可没什么后台,单纯靠着林县长,是保不住他的。
或者说咱们的这位林县长,自身都得靠齐学斌这个干将在背后的指点,现在才勉强能在县里开展正常的工作。
……
下午三点,清河县公安局,法医解剖室。
这里是整个公安局最阴冷的地方,常年不见阳光。
解剖台上,猴子的尸体已经被清洗干净,苍白的皮肤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瘆人。
法医顾阗月穿着防护服,手里的解剖刀稳如磐石。
“顾法医,我们的速度要快一点!马卫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齐学斌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相机,记录着每一个细节。
“肋骨断了三根,左腿胫骨粉碎性骨折,是钝器击打造成的,伤口有生活反应,说明是死前造成的。”
顾阗月一边操作,一边冷静地汇报,“指甲缝里的皮屑已经提取,正在做DNA比对。不过……”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微皱。